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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时照我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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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3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灵均
    经过河道两岸的林子筛选之后,便江初秋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就像经历风车扬过、筛子筛过之后的稻谷,那样均匀、饱满,齐涮涮地从高岸斜斜地流进船舱。伫立船头,阳光像无数的箭矢,一船的霞客全都变成了阳光的靶子, 感受这种独特的阳光针灸。
   江风从河面拂过,如同热浪盖过。
   游船乘风破浪,大块大块被耕耘的水域,大家播种欢歌笑语。是不是种什么就真的长什么?我也走出了船舱,来到了船头,却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农夫,开始心底的小盘算:那我种些什么呢?那些速长速失的快乐,我种不来。我陷入茫然,到底种些什么呢?
   东道主说,便江素有小漓江之誉,堪称百里画廊。平生没有到过漓江,漓江只在曾经的梦里。可眼前一江绿波荡漾的碧水,着实让我心仪,甚至发呆。两岸丹霞地貌的青山,林木葱茏,怪石峥嵘,总在撩拨我的眼眸,而我不是一个贪婪的人,面对江山的盛宴,我没有撒网式尽收眼帘,任由它们从我身边掠过,来去自由。我此刻企盼的是上苍,如果能下一点点雨水,来一点点凉风,收一收我这一身凡俗的暑气,我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来的时候,我见过一幅雨后便江的照片,江面雾锁着,波澜不惊。两岸青黛云里雾里,或隐或现。一条小小的筏子,漂在江面上,那意境,仿佛要荡入唐朝诗词文章里去。好象我梦幻的唐朝已经打开了一扇门,我随时可以从这里跨入。我想拜访一个写散文的名士,他姓韩,名愈。我是只见其名,不见其人。我知道去唐朝的路并不好走,交通不发达,路大多坑坑洼洼,不宜打的进去,连移动的网络也没有开通,给韩兄的联络也就只有写信呵,可我担心的是邮差长亭更短亭的,是否中途出什么差错也不知道。何况我们这年代早就不兴写信了,流行视频对话。既然你那个唐朝还那么落后,那我就免去了繁文缛节。说心里话,我来郴州看山水不是很真切,会文友却是千真万确的。要知道,这地方山水再好,如果没有兄弟在呀,那是要大打折扣的。何况呀,兄弟是在这里落难呵,我来看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一路上,我又开始迟疑了。韩愈侯在这条水路上有些时日了。听说他不是被德宗皇帝贬到连州阳山﹙今属广东﹚做了个小小的县令么?怎么跑到山高水远的郴州来。查询历史档案,原来那已然成了唐贞元十九年﹙803﹚的事了。那年京畿大旱,我的这位监察御史的血性又上来了,于是上书请宽民徭,谁知触怒了昏头的德宗皇帝,才遭遇了受贬这一劫。与他同为监察御史的好友张署也没有幸免,才被贬到了郴州临武做了县令。时隔三年,也就是永贞元年﹙805﹚,德宗暴病,一命呜呼。顺宗顺利接了皇位,开始大赦天下。让韩愈看到了回京的希望,这才有了与同病相怜的张署一边等候新帝的圣旨,一边在郴州游山玩水,打发难挨的日子。
    要知道,这种等待让韩愈的心绪多么焦虑和不安。即使游在这无限风光的便江上,也是没有心情的无奈之举。韩愈觉得活着好累、好累,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于是,船行至便江上游的天然坦洞﹙后称侍郎坦﹚边下了船。这是一个上覆下空,依山傍水的红沙岩天然坦洞。坦高十米,宽二十四米,进深八米,左窄右宽,坦底濒江。韩愈选择这个地方,应该说是眼光独到,可好友张署硬是逼着他在坦壁上题刻,才允许休息。这个境况之下,韩愈心里没有诗,碍于情面,只得刻下阴阳两幅“昌黎经此” 八个大字。韩愈就是韩愈,出手不凡,字迹遒劲有力。阴幅如屏,阳幅似锦。且把遭贬以来的个中复杂心情,全部凝聚在这一阴一阳之中。
    然后,韩愈在坦中睡了一觉。这一觉他睡得好沉,也做了好多的梦。他梦见顺宗归天了,宪宗把他打发去了江陵任法曹参军,尔后好久才回到朝廷作了刑部侍郎。最终还是被宪宗贬到了潮州作了刺史。浑浑冥冥中,韩愈被惊醒,这一切原来都不是梦,韩愈顿感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过了1198年之后,我们这批所谓文人逆水前来时,韩愈已经侯到了圣旨早就屁颠屁颠地上任去了,只留下两幅手迹,刻在石廊的壁间,依然那么真切,那么有力,仿佛穿透岁月似的,推至我们的眼前。其实,在韩愈手迹的四周壁间,还有不少历代文人骚客的摩岩题字,惟韩愈的阴阳大字最为醒目,让我产生一种幻觉,韩愈还活着,就独立坦中,望着我们。正因为如此,满船的中青年作家,其中不乏当代高手,没有一个敢下船题上只言片语,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只得匆匆打个照面之后,在船上发些感叹而已。
    游船犁在江面上。右岸一处沙岩石山进入视角,明显看得出经风雨洗涮留下的条纹痕迹从上到下,呈漕沟状,船上有人为它重新命名:泪流满面。还说是韩愈的泪,风干的眼泪。在郴州的韩愈无疑是感伤的,至于在朝廷受了委屈,流下了多少眼泪就已经不重要了。但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不说韩愈的酸腐气多重,至少他还是不够潇洒的,是一条客路走到黑呵。这一点唐朝的大多诗人就爱朝着一条路走呵。而到了今天,做官的几乎不写诗,写诗的不做官,也做不了官。其实干什么都只是活一辈子,又不能多出一辈子来,何苦要在官场上纠缠。也难怪要给今人落下笑柄作为谈资。你看我们都远离官场是非,找个好山水的地方,聚一下,喝点小酒,交几个朋友,美其名是开笔会,多好呀!
    我们无疑是逃避都市的喧哗,让大自然的无尚性灵陶冶心境,过滤尘世的俗念,洗涮繁重的铅华。我不想沉湎在这感伤的气氛中,我努力放松自己。一有上岸的景点要看,我就一个人跑在最前面。先是大明寺,后是龙华寺。这些寺庙都依岩建于洞中,洞大、且深、分层,层层设有佛堂。各具形态的罗汉立在石壁上,栩栩如生。这里的寺庙既有雄峻的峭壁,又有临江的亭榭。四周幽雅怡人。可我并不是佛教徒,不会去添香拜佛,管它是弥勒佛,还是观音菩萨,或其它诸如燃灯古佛、文殊菩萨等,统统都是我这个过客﹙不是香客﹚眼中的一堆象形的石头,很难把我的心提起,而留下血肉之躯作虔诚状。糊弄菩萨的事我做不来,我就是我,径直顺山坡小路独自逍遥,两侧的奇花异草冷不丁探出头来,把一种扑鼻的馨香缠绵在我的周围,夹带泥土的气息,青草的气息,还有一些灌木的气息,这些自然界本真的味道,那么的清新、舒畅,让我还原成一个自然人,这种功能或魅力,是任何菩萨都达不到的。
    我独自在石径上长长地呼吸,似乎快要变成山中某一棵树,就有一种声音从山下传来,那不是寺庙的钟声。钟声的悠扬是悦耳的,这分明是江与岸对接的地方发出的那种浑浊之声:上——船——了。
    树我是没有做成的,满船的俗客当中倒有我一个。随着船马达突突的轰鸣声,船头唐朝晖与一个美女,正在表演《泰坦尼克号》中的精彩动作,惹得大家都朝船头涌,船头失重,船尾的螺旋桨打不了水,被迫停了下来。一阵骚乱,叫喊声一波一波的,惊了栖落在江岸林梢上的一群白鹜,忽地腾空,银白色的翅膀一齐飞舞着,仿佛在写着一个个略带狂草的字,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线。这群白鹭在空中盘旋了一个过程之后,收起了羽翼,再次停落在葱茏的树梢上。这次白鹭显得从容多了。万绿丛中,多了这么一群白色的生灵,整个便江也就显得愈加生动了。我是好久不曾看到这些大自然的宠儿。以前,我在洞庭湖东岔见过,后来像这种成群结对的就很少见过了。它们一天天在消亡,只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一个美好的意象。谁知去年,我从铜仁梵净山怀中走出来的黑湾河上,看到了一群为数不多的白鹭。我喜欢它们依恋水的模样,是那么的纯粹,对纯粹的水的依恋。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对水的爱与珍惜,仿佛胜过日益理性的人类。白鹜飞行的姿态是极好看的,或高或低,不怀任何潜在的目的和企图,轻巧而灵活地升腾或栖落,那种高贵与优雅,是沉重的人类永远达不到的一种境界。
    在便江,当我再次看到这些翩飞的白鹭时,我对便江的认识又深刻了至少一寸。从一线天出来,又进入黑咕隆咚的矮山洞中,点燃打火机,完成了或蹲或爬的高难动作,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子了。走过长长的一截山路,下了坡道,回到岸边。一顿香喷喷的农家午饭摆到了船上的桌面了,随意地洗了一把脸手,便围上了桌。捧一盏清醇的米酒,就有些醉意了。真验证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的老话。
    酒足饭饱后,只见岸边的沙滩上,摆放了一张条桌,文房四宝立在上面。景点的负责人挨个挨个地请墨。我确实不懂书法,平时写字就像鬼打架,哪敢上这个阵。幸亏我们这群人当中有诸如彭见明等能人。不多久,滩上铺满了墨汁未干的手迹,乐得东家合不拢嘴。
    整个下午,我们就呆在青布滩。几栋民房散落在滩后山坡背风的坳里。见不到炊烟从屋顶袅袅上升的气象。看来,现在的村落已经不像从前一样烧的柴火了,屋前屋后的草木也就愈发葱茏,把房子掩没大半。这些房子看上去都上了年纪,有些老态龙钟,稍不留意,还疑是遇到了一座什么寺庙。我们这些人不会着意进去,尽管没有篱笆栏栅之类的阻隔。整个村子寂静得让我们觉得连时光都静止了,兴不起一丝浪花。可太阳照例从东边的山头升起,又在西头的山坳落下,周而复始。偶而有几只鸡鸭蹿到坡下的那块菜地,像是追逐同一条飞虫什么的。只有三两只蝴蝶独立草梢上,纹丝不动。
    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恬静、平和、惬意,像是梦中的世外桃源。
    过了一道坎,拐了一个弯,站在一个高地上,老远有一棵古樟在开阔地带绵延过来,让我的视角大有猝不及防的感觉。说是一棵千年古樟,有1200年的树龄,老妖怪似的耸立着。树冠覆盖面积达三亩多地。枝叶茂盛,色泽苍绿,且鲜活。此等庞然大物,而我站在下面,显得多么地渺小。它高达30多米,粗硕得让我们出列八个大汉,手牵手才能勉强合围。这棵古树的身子让一根痴情的古藤缠得密不可分,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有趣的是,这古藤缠树还有些章法,居然让人看上去象一个繁体的“寿” 字,意味深长。于是,我与郴州美女谢江留影存照。谢江是当地电视台主持,在采访完《国画》作者王跃文后,这位仁兄开玩笑说,这么漂亮的美女干脆做我的儿媳妇吧!被人家婉言谢绝,把这位仁兄弄得很没面子,让我奚落了他好些时光。
    走出村囗的时候,回头望了古樟一眼,眼睛有些模糊,好像看到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一片森林。谁说:独木不成林。这偌大的一片树荫堪比森林。历尽沧桑的古樟,你无疑见证了中唐以来的人间兴衰演绎的历史,却缄默不语。这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城府。难怪当地人称为镇江之宝。只因有你生命的存在,土生土长的人,才有滋有味地生活在这块厚土上,压根也没想过挪窝。所谓根深蒂固,似乎从这里找到了注解。
想起我们日益市井化的生活,我便感到茫然。当我再次来到岸边,看到了江水清浅的底层,就像看到了生命的底层一样,就像测出自己天性的深浅。流水或不流的水,最后都将逝去,只有时间之水长流不息。
    平日里,我们置身在一个现代化的机器轰鸣和速度之中,内心不免浮躁,欲望过盛。在那拥挤的人群中奔波,我就有一种个性消失的感觉,常常产生一些幻觉,你其实根本不存在,你鲜活的个体生命也被人的共性吞噬了。你每天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其实就是熙熙攘攘中,没有任何符号标志的一个会走路的动物而已。那时候,我或我们又会不约而同地渴望大自然的山山水水,怀念它的宁静、温暖、平和,而它却又遥远得仿佛是大地之外一种虚幻的存在。
    城市生活的悲哀,大概就是将人类心境中的恬静、平和、智慧的部分慢慢吞噬殆尽。我们一边在闹市里费劲地忙碌着,以求生存,一边又在内心强烈向往着从中走出来,我就是在这种两难窘迫下,做了一回郴州山水间的霞客。
    暮色苍茫。当我忘情于便江风光时,单位“冒号”来电话催促,我便再也没有心情领略月夜便江的美姿了。我这时才明白我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种下了什么庄稼,还等待我去伺奉灌溉和收割时,又不得不舍身离开。借用古人的两行诗句,表达我走出便江的心境:
    江舟远送离人去,
    明月何时照我还。
发表于 2010-8-2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经过河道两岸的林子筛选之后,便江初秋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就像经历风车扬过、筛子筛过之后的稻谷,那样均匀、饱满,齐涮涮地从高岸斜斜地流进船舱。伫立船头,阳光像无数的箭矢,一船的霞客全都变成了阳光的靶子, 感受这种独特的阳光针灸。

开篇就吸引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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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3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的笔会,收获来自会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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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蜀道人生 于 2010-8-23 12:35 发表
经过河道两岸的林子筛选之后,便江初秋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就像经历风车扬过、筛子筛过之后的稻谷,那样均匀、饱满,齐涮涮地从高岸斜斜地流进船舱。伫立船头,阳光像无数的箭矢,一船的霞客全都变成了阳光的靶子, 感 ...

谢谢朋友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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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蜀道人生 于 2010-8-23 12:38 发表
这次的笔会,收获来自会外啊!

谢谢!什么笔会,不知道!呵呵,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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