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长矛抵住晴朗的咽喉》外七首

李衔夏

《一支长矛抵住晴朗的咽喉》

刚才你还在椅子上牧马，转眼成了
颤栗的雨伞，水在头顶敲击天空的摇滚
嚎叫得蓝一般绝望。我是待飞的鹦鹉
崇尚模仿崇尚高亢崇尚长矛抵住晴朗的咽喉
两个人的世界飘满舌头
两个人的战争无所谓和平，只要谨慎
只要忏悔，乌云上不会停驻乌鸦
痴人的疯狂是永恒的，诗人或情人的
是瞬间的，空气中的血腥也是
记忆在大浪淘沙后捏出一张养过海豚的嘴
你我的脸不是地表，湿漉时不会反光


《武广高铁某小站》

站台外的山岗，站满不购票的人
出于对见证的渴望，小城涌动着难得的春潮
竖起耳朵伸长脖子，全神贯注远方的召唤
呼啸是一种无界的语言
催生心灵水草扭摆。大时代的惠及
是一睹芳容。和谐社会的“和谐号”
时速350公里，全程仅三小时
据说是世界上一次建成最长、运营时速最快
高速列车

居民一概少理，大饱眼福后散去
未来几天生活晴朗，逢人就说
最近公园里有一条蟒蛇开始学人跑步了
听者说没办法，鸟才会飞


《八核CPU》

十年前遇到思想落后的人，我会说
你OUT了，你286了。如今要说
你单核了，你四核了
对方是男性的话他会下意识地检查一下裤裆
幻想四核的春光与雄风。女人一定美死
而八核呢？女人受得了吗
Intel公司推出Xeon MP处理器
8个核心23亿个晶体管45纳米生产工艺
这种快像黑旋风抓不住
CPU再快，也无法带动鼠标的手
原子弹和诗一样，单核就够了
我使用双核的笔记本电脑操作文件
双核的身体操作熟悉的黑洞
妻子笑，我就甘于做一块闪电击中的废铁


《飞人》

这个黑人是一块实验材料，他的任务
是测量人类的极限。目前的记录
以他命名——9秒58
他扬言自己可以跑进9秒4。一个人
立誓跑进一个时间里，不得不让人兴奋
百米赛道上，他是绝对的王者
统治着一条由全人类约定距离的线段
世界为之欢腾，仿佛用青春飞驰
的人是他们。这是一场超越国家
超越民族，超越语言的盛宴
主角只有一位，像日本的“女体盛”
人们从他身上夹到满意的食物
为此支付可以兑换金钱的
目光
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记录册将撤下他的名字
换成豹皮衣、纤维鞋、快速读秒器
那时的赛道可以把人弹起


《被提速的时间》

从家里到公司，地铁摆脱了拥堵
从本省到外省，飞机票的价格降得厉害
从国内到国际，网络和手机穿洋过海
从地球到星空，科学家追赶着光速
他们发现，光速也非恒定不变
他们企图提升光速

南极那块冰动起来了
股市那头牛跑起来了
心头那只苹果飞起来了

时间像一个远古走来的老人，平静安详
每一步都距离精准
如今它越活越年轻，秒格放大
容载更多事物：散步时我们同时听歌
吃饭时我们同时看新闻
坐车时我们同时欣赏路边灯柱连成
一面墙。现在一分钟
可以做过去一小时的事

想做的事越来越多，我们抱怨时间不够
时间提速了，却越来越跟不上
生活的脉率


《肥美的腹地》

我到过一块肥美的腹地，植满
电线杆与灯柱，像遍地破土的麦穗
被光芒的血液浇灌。我羡慕
那些坚硬笔直的物质，把天空当女人
照亮女人体内的天空。我习得
事物的终极并非减法
狗才喜欢没有血肉的骨头。整块腹地
被一片飞翔的羽毛承载
我感受到它的轻，比踱行在生活
锋刃上的表演者还轻，比
会思考的烟还轻。半空中，它是云
水中，它是鱼或水草。我的心
被一条铁路牵引出来，步向丛林
奔驰过后，打开热水器，快乐是
接近体温的水样柔情。皂角
制造出一个个泡沫，包裹香气
有些物质破裂不要紧
里面的晨光将会出来谢幕


《我像远观香烟一样远观自己》

我不吸烟，不想无端多出一根手指
看着它，从中指变成尾指，再变成断指
最后土葬在碾地的鞋底
而火葬的部分化作灵魂，告别笔直
在天国遥望苟活的自己
现实中，许多人死后才看到生之浩瀚
而我，更像是香烟，远观自己
在微焰中慢慢耗尽
在人们的呼吸中加速，走向衰老的脚步
先是手脚，然后是心肝脾肺肾
再是眼耳口鼻
最后只剩下火山里的脑浆
烟，白天是面具和木鱼
夜晚是悟空的眼睛。烟，是远的


《快餐》

带支笔，以及抄好地址的信封
我在邮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内心的漩涡，写下来就是一组好诗
写在信封背后，不修改。我多想有一杯咖啡
贴上邮票，无需封口
寄出去，一个下午就结束了
这些是我的邮局诗，我还写过一批
麦当劳诗。当时我的存款还充裕
当时我想，能把诗写成国际化快餐也不错

[ 本帖最后由 李衔夏 于 2010-5-11 14:55 编辑 ]

ggaaoo

丢了一首，在你心里。
看到了生活的一束，时光的一束，心灵的一束，花的一束。
拜读了祝好。
另：在正文里，第一首不要写标题，重复了。

李衔夏

问好ggaaoo，黏贴过程中少了一首，感谢提醒，标题已经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