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二月诗选

郭全华

【我需要一条雀跃的街】

路灯，广告，车流，交错路口
这些用具对我的作用很小
我需要的只有一条街
路过时宽敞，不在时拥挤
一辆单车很雀跃

乡村有季节有农忙
城市的生长缓慢而燥热
城市需要很多小费
直到囊中羞涩
去乡下支取

此刻，我还剩下两只手
一双筷子。五月的潮湿
长江中下游的风俗
我搓手一样搓它们
怎么也不肯脱落

【城市很辛苦】

城市总是板着面孔，装腔作势
稍有放松，高高低低的楼层里
身价亿万的人，就会躁动不安

你听到的声响都是城市的喘息
进出的人，不管是空手还是满手
都想吸城市的血

没有谁同情又苦又累的城市
有一种毒汁，商标叫朋友
得意者，狂欢者以注射为乐

城市多想好好休息一下
交通事故，夜幕下的尖叫，公园的无名女尸
都能给他致命一击

【河面飘来一些杂物】

河面上飘来一些杂物
它们本不该在河里
令我惊讶的是
一个人也一同漂了下来
确切的说
是尸体

我想不久就会有很多人
聚集在河岸上看
然后议论，再然后
有人下去打捞
打捞者有公安
有河流的主人
有尸体的认领者

河水继续向前流
人们纷纷散去
仿佛有声音说
多少年前，这条河
干净而清亮

【梦想雪的遮蔽】

故事多得看不见首尾
拥挤堵塞，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仿佛看到一场盛大的雪来了
我倾毕生的热情来迎接
雪落在该落的不该落的地方
只剩下雪，紧接着只剩下白
单纯的白，慢慢的白
覆盖我松弛的身体

【像鸟一样醒来】

转身，春天在背后
从残雪中穿过
旧时光一点点飞落

河流两岸
女孩，老人，小狗
像鸟一样停下来

一起迎接原野
春天里满是潮湿的希望
小草醒来，幸福醒来

【入春是一种冲动】

掀开冬的皮囊
风来得悄然。磨损的面庞
伤痛的故事，破窗而出

风从不孤独。风是草的
是大家的。忙碌的风
送谁去更宽广的地方

遥远的山坳，寂寞的小窗
没有确切名字的小河
祝你旅途愉快

解开衣扣，露出胸膛
入春了，再多的凛冽
也将悄悄脱落

【春天是我的亲戚】

春天是我的亲戚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春天不是富豪，也不是高官
我是布衣，她是贫民
我心怀善良，她满腔温暖

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澜
我站在冬的尽头轻轻一喊
她就在村的东边悄悄露头
我一招手，她就摆袖
我倾诉，她含羞

我们做了很多年的亲戚
薄薄的夜晚，浅浅的忧伤
因为春天而鲜嫩的流淌
经久的河流，绵长的人世
因为春天而闪闪发光

【鸽子】

鸽子停在屋脊上
仅仅停在屋脊上

屋立了几千年
人声走了 时间走了

鸽子的白与屋顶的黑
镜子和镜框

鸽子终将飞走
不知来自哪里又飞向何处

【跟着一条街】

跟着一条街
去认识城市

柔柳轻抚面颊
能不停下吗

一个声音告诉我
不能和柳树为伍

车流甩下我
喧嚣浮沉我

一场秋雨
打碎我最后的背影

好小好小的日子（组诗）

【两个人】

那年那月那日
你牵着那头，我拉着这头
走啊走，走啊走
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我们泪眼通红
远方是白的
你说，我们淌水吧
手拉着手，就不冷

【二月的玫瑰】

二月是危险的日子。一些忧伤
还没有找到落脚点
肥沃的土地都在农民脚下
抑或开发商手里。我们两手空空
我们探出头来，凛冽的风
是临时伙伴。我们希望悄悄生长
我们并不希望有人发现
我们长着刺，但从来不用

【胎记】

感谢上苍，把你给了我
你的生动让我慌张
我庆幸你眼角有胎记
才没有刺伤我

世界太小，你太大
我不希望美丽成为最深刻的忧伤
让胎记成为你开放的绿叶吧
让我成为玫瑰身上的刺吧

你太漂亮。嫉妒我的人还在嫉妒
他们用不同的色彩赞美你
我知道容颜易老
只有你的胎记伴我终身

【露滴】

好多早晨都漏掉了
因为没有你。直到含着
一粒小小的糖

一棵嫩生的草，一枝碧绿的叶
一缕橘黄的晨曦，一条触须般的小路
都是你的点点滴滴

轻轻把你摘下来
含着，吮吸着
远远近近都是香
0206

【有人向我走来】

有人向我走来。驮着一堵墙
墙栓在一把刀子上
刀子的背面是验钞机

他很悠闲。但我分明看到了
沉重与沧桑。他的脚印像锯齿
离我越来越近，似乎就要锯到心

他一路洒落着什么。所到之处
草不见了，混凝土蔓延
前胸后背，每一个广告都是他变异的肤色

在广场，他就是广场。在夜晚，他就是夜晚
他走来了。我不能不紧张
我不是一棵横在路中的树，我只是一只蜗牛

我为他让路。我不知道那堵墙将安放到何处
阴影移动，一些事物跟着移动
我背转身，只想好好睡一觉

【衣服与否】

天天得穿衣服。这是生活常识
没有谁不穿衣服上街
我却担心某一天自己没有穿衣服就出门了
我担心出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少女
她一定会吓傻了
要是落下后遗症我的罪孽就深重了

我也知道虽然每个人都穿着衣服出门
但是在家里并不都穿衣服
他们在家里不穿衣服做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只是我自己不穿衣服时才想一想
不穿衣服走在家里的地板上
和穿着衣服走在广场上差别很大

想不穿衣服不行，别人穿了衣服
又希望看到她没有穿衣服的样子
我常常这样折磨自己。一个朋友说
他看人总是透过衣服看，一直看到骨子里
听到这话的女人脊梁骨冒冷气
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

【去一条河里捞哗哗声】

我看见人们匆匆出门去
弯腰流汗捡到许多担心拿回家藏起来
直到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是什么
再费尽心思挖个洞
从小孔里探头看

乐此不疲。生活再次开始
远方有亲人，找一个大一点的信封
去一个服务态度好的邮局
把自己寄给他们，涂点颜料
加点碘盐，竭尽全力保鲜

我热衷于去一条河里捞哗哗声
去一个村庄收青云直上的炊烟
去高远的山站成一棵树
一日复一日，我瘦弱但精神好
看山川河流里的山川河流

夜幕降临了，没人的夜里
我把每天捡回来的东西铺开
我看见它们亮起来，暖起来
一扇小小的窗子红彤彤
就像我曾经遥望的窗户，隐约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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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雪】

看雪，和狼一样蹲在地上
远处是没有被雪完全遮蔽的人烟
蓝色的光芒照射着树木
人声稀少，鸟鸣是幽蓝的梦

河流睡着了。山地的痕迹
隐约露出来的还有其他季节的忙碌
耕作的忙碌，生长的忙碌
混合着汗水与脏话的忙碌

雪让一切归于安静。或者冰
或者潮湿。阴影被雪映衬
安静是另一种繁忙。我叫醒自己
让脚印和狼一样为雪所伤

【青山】

天空成为蓝色的理由。鸟驱赶不走
有一种绵长的气息。没有无聊
只有安静。一条小路接通春的暗室
天空如玻璃，潭水自知
磬音缠绕，有些心惊
树叶舒缓下落。更早下落的已经腐烂
禅声消解红尘
千年不变轮廓，肌肤依旧柔软
多少敌意，多少哀愁
渗透在茂盛里，随风起伏荡漾

【我的宿命】

春天已经在路上
北风还在招摇

我习惯了被吹，被凛冽，被僵硬
但春已经无处不在

门前的老树在规划中早已死去
春强硬让它出头，苦的是我

祖先在天上，或者地底下
我承受一切人事噪杂，这是我的宿命

春天已经出发，终将出发
春没有归宿，我需要落英缤纷

【温暖】

从火炉里出来，看利斧劈开柴禾
看电锯切开粗硕的树干
温暖变成尖厉刺耳的叫声
变成风驰电掣的奔走
接下来道路拓宽了，大街流畅了
抒情诗冻结了

谁能走进一个少女的心
我有一堆柴禾，一座茂盛的青山
一身使不完的劲头
一条蜿蜒绵长的地平线
如果她还是冰冷的，我想让她
变成母亲，那里有最后的胸怀


【尸横遍野】

空地上只能是尸横遍野
先是老虎，豺狼
然后是古树，草木
接着是泥土下卑微的生命
这里是真正的空地了
平坦宽敞的空地了，人的空地了
名字换成了广场
你是否从惊恐中探出头来
向这里看一眼
一览无余，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全是尸横遍野

【龙梅】

龙梅是让我动心的第一个少女
她的生动像村口的那条小路
一直蜿蜒着，袅娜着
跋山涉水，刀山火海都不曾凋落
许多冬天都过去了
我忘不了她幽怨的眼神。她多么希望
我说一句她真美，或者说一句
喜欢她。无人在场的多少次
我都没有搂一搂她。辜负一个痴情的少女
我的心口总是滴血
更让我罪孽深重的是
设想再见面时想揉搓她当年的手
我们站在一起，像两棵树
在春天的夜晚发出沙沙的声音

【让一头小鹿奔走在自己的身体里】

很想做一个流浪儿，赤脚去漂泊
或者做一只赤裸的小鸟
在风雨中斜飞
我知道有一种情感叫怀念
伴古老的炊烟从乡村的早晨
迎接太阳升起

让一头小鹿奔走在自己的身体里
让每一个角落都醒来，让希望的青藤
无限蔓延。抵达狗尾草的根部
抵达宽恕的天边
我已经拔出了陷在冬天的双脚
做一缕风，一株杨柳，一朵流动的云
0228

陕西姜华

让一头小鹿奔走在自己的身体里
让每一个角落都醒来，让希望的青藤
无限蔓延。抵达狗尾草的根部
抵达宽恕的天边
我已经拔出了陷在冬天的双脚
做一缕风，一株杨柳，一朵流动的云

桑间濮上

大哥，少点

清风晓月

好东西，提提

郭全华

问候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