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身边

文眠

14号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朋友打电话约我吃饭，随后又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说我母亲在沙发上躺着，头晕可能是高血压犯了。妻子说是一到家就看到我母亲痛苦的样子，扶不起来她，便不敢让她动，让赶紧送她去医院。
　　二弟离母亲近，便让下早班的二弟叫辆出租，我在医院门口等他们。
　　120的车直接把母亲拉到附院的急诊楼，二弟说出租车在楼下等了会，等二弟与妻子把母亲架出室外车已经走了，便拨打120。
　　在急诊室内，母亲被抬上移动的病床上，她眼闭着，医院问了我们一下情况，就说给我母亲做了CT。
　　看着母亲躺在做CT的窄床，被隔着玻璃的遥控的医生送进机器的内，我有些不安，医生说是脑干出血。
　　真要命，母亲也不行了。一闪的念头，让我忧伤。我想到了父亲，他也是脑干出血，送进医院时已经没什么知觉，只隔了一夜就离开了我们。也许见证了父亲的离世，对脑干出血的本能恐惧，才有母亲不行的念头，此刻木然的我却注意到二弟的沉稳，也许他并没像我这样想地那么多。
　　
　　医生说没床位了。我感觉到医生的托词，就坚持不转院。就是在医院走廊也要先住下打上针再说。
　　我用手触摸着架床上母亲，发现她的手脚都有知觉，同父亲不同，只是话说的不太清楚，但神质还很清楚，这让我安慰了许多。阿弥佗佛，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我下意识地背诵了遍心经。
　　母亲被医生安置在12楼靠东窗的楼道里，窗外是灯光烁闪的光怪的世界，窗内是一台14英寸左右的屏幕再频闪，上面现着母亲的心律、血压及血氧的波形图，周围的空气不冷，但让我心寒寒的。
　　看来人都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生老病死，我从病一下想到了死，人到中年，我的同学及朋友的父母近段时间有的去世，有也像我母亲一样在医院地躺着，这类事不想它也要跳出来，对于死亡，现在想来父亲也是很难面对的，他算是有福之人，住了一次院，出来之后，他的性情就平实了，我想是他自己看到了倒在病床上的无奈，再次住院时他就没了什么知觉，脑干出血，直接走了。
　　
　　每天在医院与单位之间游走，在医院连续的点滴，让母亲的生命有了转机，这也让我的心踏实下来。母亲饮食还好。她左半边身体有些影响，右边的比较正常，她真正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吃喝拉撒全在床上了，就开始不想喝水，饭也吃的少，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一会回家到家再吃。她几次要起身，已没了力气，也就是抬了抬头。“拉我起来，”母亲对我说，“我要下床回家。”
　　妻子说，母亲有一种自说自话的情况。我现在看着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母亲，感觉她还不是真正的清醒，说这回家话不假，也应是下意识地去说。
　　到第四天，母亲的精神才真正好起来，不是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我能同她对话，也许这是我娘俩在一起时真正意义上的一次交淡，她的思维，她的言语，以及她要表达的内容，是一种真正的极近于一种神性上的对话。我知道，人与人的交流常常并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很多时候，那种交谈看上去热热闹闹，心里想的，嘴里说的，如同知行合一一样难。这是一种大的境界，圆融的，并不是人与人之间随便交谈一下就一下能达到的境界。
　　现实让大家都认清之后，交流也就出现了一种相对，没了那种圆融，我同母亲也是这样。
　　母亲可以想今天以后的事了，她的言语便失了一种纯粹与明净，也许不是什么纯粹与明净的事，只是语言不是那么节简与单一，我想分辩清，如果说，真正的交流是用诗一样的语言，不真正的交谈为就是散文化的语言，有一种感觉上的东西很难用文字表达清楚。
　　我离开母亲去提水的时候，同病房的人说，母亲自己竟坐了起来，我向她传递的表述医生所讲的利害关系，她在不是“真正”的交谈中并没认可，夜间她竟去翻转她的身子，我一眼看到，她是那么用力，终没能过调过来，到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以至我在夜间都不敢合眼，直到母亲睡着。
　　昨夜，当我听到母亲手指上测试血氧的夹子脱落后发出的叫时，母亲自己竟然把裤子穿上了。
　　一个脑溢血的病人，她一半身体都使不上劲，医生让母亲做，她都做不到的事，她在睡醒后，下意识的一种力量让她完成了这一壮举。这让我想到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中那个美国西部淘金者被人发现时象一个大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前进。
　　“我只想试一下，我还能自己上厕所不。”母亲如是说。
　　能！我对母亲说这话，分明感觉到我内心是那么的脆弱，我分明想到的是一种死亡。现在来看，对死亡的认识没有比佛教上的认识再好的了，即便是一种信仰，那种对西方极乐世界的向往，让离世的人，能够清醒地面对死亡，我好像理解了弘一大师，离世时所写的悲喜交集了。
　　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能让我的母亲近早地康复。

木芙蓉

很多语言都带着生命的思考，非常耐读。楼主内心有着丰富的知识宝库，才使情节描写不停留一般的叙述，边叙边议，解析思想层面的问题。
“我能同她对话，也许这是我娘俩在一起时真正意义上的一次交淡，她的思维，她的言语，以及她要表达的内容，是一种真正的极近于一种神性上的对话。”
“如果说，真正的交流是用诗一样的语言，不真正的交谈为就是散文化的语言，有一种感觉上的东西很难用文字表达清楚。”
“现在来看，对死亡的认识没有比佛教上的认识再好的了，即便是一种信仰，那种对西方极乐世界的向往，让离世的人，能够清醒地面对死亡，我好像理解了弘一大师，离世时所写的悲喜交集了。”——这就是了，悲欣交集，人生不过如此。

健如风

祝福你的母亲，愿她早日康复。

周飞雪

平静的叙述，若加些抒情的语言会更好些。

杨望远

祝福你母亲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