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口河谷

乡巴

花园口河谷

文/乡巴

两个同行的人，倘若只适合用“我和你”来界定行走的关系时，不就像这黄昏的河谷吗？虽拥有同一个苍茫渺远的天下，彼此却是居于两岸的旅者，在那份相望与并肩中，缓缓流淌着一道冰凉的河水。

但是，我和你依然行走着。那些被寒冬冻苏的泥土，在脚下发出窃窃私语的柔软声音。如此细微，但每一个音节都不肯流失，都被河谷的平静击落在我的心里。那不是一些很大的声响，并没有惊扰你的意思，它只在我的脚下伸出孩童般的小手，和内心的起伏拍出不安的涌动。

你并不管这些，你只管枯去的娇小的芦苇，只管在芦苇的丛里，说些童年的往事，仿佛那些往事都藏在这一片枯去的丛中。而你正将它们找出来，在夕阳的余晖里，摊在我的面前，摊成一望无垠的金黄。它们都在你的绘声绘色里，活泼而充满生机，纯净而与长天一色。此时的河谷，我和你不远站立，成为金黄之外的点缀，成为册装画集的铆钉，装订在一角，任凭大地在徐徐的寒风里翻动。此时，流云成为唯一的读者。

我宁愿相信，是你在不经意的言说中，将这眼前丛生的枯萎，成全一场金黄色的境地。这实在是对心理的疗治和生命的救赎。

不是春天才拥有救赎，不是朝阳才拥有救赎，不是美丽的憧憬和爱才拥有救赎。不是的。在这枯去的丛里，都会生出救赎的小手。温柔。甜蜜。充满生命记忆的满足。少小的记忆遭遇现实的茫然，不正是对那颗枯萎之心的救赎吗？它们也都长满孩童般的小手，抚摸此时枯去的草丛、冷去的面庞以及荒去的心灵的河谷。但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温柔，在你和我行走的中间，平白生出些微涩涩的气息。甜蜜也是。记忆也是。整个生命和世界都是。都在涩涩气息的流淌下，平白增加着我与这一切的距离。它们都在我之上，成为无数层叠的世界，一层。一层。河谷一层。荒丛一层。夕阳一层。流云一层。现实一层。未来一层。回忆一层。期待一层。纯洁一层。欲望一层。喜一层。忧一层。爱慕一层。无助一层。自由一层。礼教一层。而你是这一切之外的另一层。

我和你莫不是册装画集的封底和封面？在相对的宿命里阅读世间的涌动？

但是，我和你赫然并肩行走着。在这逐渐暗下的河谷，夕阳失去了最后的气力，虽仍旧挂在天边，却只剩下暗红的光晕，在寒风里吹去零星的游客。我和你都是吹不散的倔强的旅者。黄河的水在前方，虽然冰冷，却依旧充满诱惑和期待。这个世界，莫不是都因为诱惑和期待而凭空生发出纠缠与幸福？不去管它，我和你又能在这空旷的河谷里，找寻到什么呢？

或许真的不需要管它。只管走下去。只管从一个小的干枯的河岔跨上去，走到另一个小的干枯的河岔，然后再跨过去。如是反复。我和你不知跨过多少这样的小河道，而黄河的主体河道依旧在前方，依旧无法与冰冷的河水，讲述几句久违的内心独白。只有细沙，在每一片小河道之间的洲地上，铺陈开去。柔软。高低不平。在枯去的零落的草丛里，散发着泛白的寒光。每一块洲地，多像一艘载满沙子的船，沿着流水的方向，缓缓前进。

我可以摘几支枯去的苇絮送给你，但我只摘了一支。只摘了我所寻找到的最大的一支。让你擎起它，在空中挥舞。你说像一把剑，空中立刻多了些豪迈和正义的气息。但我多么希望它是翅膀，载着你飞翔，载着你在平和而安详的时空里，自由。快乐。幸福。我还希望它是风筝的线，但那是奢望，是无从救赎的梦想，是苦涩的原罪的复活。

你说，回去吧。夕阳已经不在。天和地即将扣上最后一枚扣子。

而回去的路，却没有经历先前跨过的小河岔，沿着踩过的路走出来，一直走到最外的河岸，走到行人如织的现实的河岸，并不见先前的那些跨过的小河岔。你知道，这是多么让我诧异的事情！此时，这一趟河谷之行，仿佛走了很久，犹如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再返回来。人生都是这样，在前进的路上，多了些岔道，多了些折返，多了些跨越，而这都被人们各尽所能的渲染。只有回忆是顺畅直通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需要历险，不需要经历选择的痛苦。它更是成为了心理的良药和生命的救赎。

生活和回忆，莫不是和你我一样，都是居于两岸的旅者？都拥有那份相望与并肩，都拥有同一个苍茫渺远的天下，却在彼此之间保持对一道河流的尊重和敬畏！？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由“天下”和“两岸”组成的，让“我们”同船共度，让“我和你”成为分据两岸的旅者，在彼此的并肩中，享受短暂的相望，享受河水流淌着的清规戒律的感动与感伤！

2009年12月29日于上海九里亭

杨兴昌

人生，能成为封底和封面，应是不错。来读兄弟淌过河床泥土一样鲜活的心声。

杨兴昌

花园口河谷－－承载了太多历史岁月的沧桑。握！

乡巴

哈哈，谢谢杨兄来读，杨兄来心情做常务了呀，乡巴祝贺。。

杨兴昌

“我和你”－－封底和封面。
其时，谁底谁面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旅者以怎样的心态和步履，穿越时空。

浑圆的天空

枯去的丛里，都会生出救赎的小手
问好

杨兴昌

来写写散文诗吧，你们乡的人，有两下的。期待并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