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抽刀断水》

无哲

抽刀断水（组诗）

文/无哲


村南小溪

鲁西南有个耿集村，村西南有个海子
海子西南二百岁的老柳，是我祖上栽的
百年前的雷暴凶猛，劈为两半的老柳
东半枝繁叶茂，西半也枝繁叶茂
与游进海子的溪水，默数日出日暮

盛夏的村童，在海子里向水鸭学习游泳
水底踩到鸭蛋的男孩很得意
他娘因此打发了他缺少油水的肚皮
一九七二年入秋之前的那天
男女老少相约跳进海子
捕鱼的大人们反复将水搅浑
鱼们被迫浮向水面，被迫陷入草筐
岸边敞开大口的无数水盆
很像家家户户将要开荤的大嘴
等待饱餐秋天仅有的肉腥

庄稼收了一荐又一荐
时光在一九九五年打出一个结
草地上蠕动的溪水，像一条潜入泥土的蚯蚓
了无痕迹。次年的老柳再没有发芽
在地下消隐的柳根
并不想目睹，干涸海子里拥挤的垃圾

大清河

母亲回娘家，十里外的刘尚玉
带着一九七三年六岁的我
流经村南的大青河，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大河
我还第一次看到并不自由的河流
被堤坝牢牢地捆着双臂
河水很清，水面像铺满玉米的叶子
上午二舅的小船在叶面上收网
中午我们便扫光了餐桌上的大鱼
二零零三年初春，二舅病逝我回到刘尚玉
被我路经的大清河
阵阵寒风刮开河床上泛白的沙土
我不敢问，是谁
抹尽了玉米叶子铺过的水面

十八河

这是流淌在中条山里的一条小河
我五年的小学生活中
学校组织去十八河春游三次
水深过膝的河水成为少年的天堂
戏水的蝌蚪被我们捉进玻璃瓶
石头下面的螃蟹成为少年的俘虏
在山坡和草丛里找宝的小女生
被石头下的一盘草蛇惊掉了鞋子
必不可少的爬山夺红旗游戏
因为缺少勇敢我一次也没参加过
若干年后我望着干涸的河床
散乱的石头没有表情
与风干的牛粪一起，匆匆将我的回忆
断流

八一水库

到达八一水库之前
需要穿过部队农场和一个村庄
像往常一样，少年各自采一把青草
找到农场围栏内的梅花鹿
把草扔给它们，把兴奋，带到路上

四肢草绿的水库
与北面中条山下的小溪有关
叫不上小溪的名字，但忘不掉小溪
钓鱼的少年很失败
只能怪水库里的鱼太狡猾
中午的野餐，仅有白米和午餐肉
锅内的油盐，并没有等来鱼香

但一九七八年夏天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好
溪水里传来娃娃鱼的叫声，与传说中一样
娃娃美好的哭声，喂饱了少年的耳朵
经年后的山体，被刀斧脱去绿衣
像患有不可治愈的皮肤病
那条溪水断去的地方
也是娃娃鱼消失的地方

毫清河

这条黄河的支流始终没有流出我的梦
游泳，捉鱼，网虾，拣鹅卵石
我年少的夏天和秋天，像两只水鸟的飞行
毫清河水也有发黑的日子
中游的选矿厂排出的污水像染料
无数次黑掉白色的石头和青色的石头
水草们低下头的时候
只等待一场可以救命的洪水
曾经苟延残喘中的河流，如今还好吗

2009.9.14

蔓哚儿

“娃娃美好的哭声，喂饱了少年的耳朵”

——来读无总。：））

刘亚全

平实无华，但深厚大气，饱满浑厚
学习
祝好

孙国福

生活气息浓郁，很朴实但是却很耐读的一组~

霜儿

沉稳、平实、但有内在的情感在背后起伏，往事悠悠，在视野和心的版图中慢慢滑过，这样生活化的写作是我欣赏的，亮上~~

风筝没有风

也是好久没看到无哲老兄发这样厚重有质感的贴子了，嘿

无哲

原帖由 蔓哚儿 于 2009-9-14 20:27 发表
“娃娃美好的哭声，喂饱了少年的耳朵”

——来读无总。：））

相互学习：）

无哲

原帖由 刘亚全 于 2009-9-14 20:32 发表

平实无华，但深厚大气，饱满浑厚
学习
祝好

谢谢！
还有不足。

无哲

原帖由 孙国福 于 2009-9-14 20:40 发表
生活气息浓郁，很朴实但是却很耐读的一组~

诗源于生活，让生活多诗意：）

无哲

原帖由 霜儿 于 2009-9-14 21:35 发表
沉稳、平实、但有内在的情感在背后起伏，往事悠悠，在视野和心的版图中慢慢滑过，这样生活化的写作是我欣赏的，亮上~~

问好！

无哲

原帖由 风筝没有风 于 2009-9-14 22:50 发表
也是好久没看到无哲老兄发这样厚重有质感的贴子了，嘿

入秋了，我会多写。。。

以梦~月亮石

大清河

母亲回娘家，十里外的刘尚玉
带着一九七三年六岁的我
流经村南的大青河，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大河
我还第一次看到并不自由的河流
被堤坝牢牢地捆着双臂
河水很清，水面像铺满玉米的叶子
上午二舅的小船在叶面上收网
中午我们便扫光了餐桌上的大鱼
二零零三年初春，二舅病逝我回到刘尚玉
被我路经的大清河
阵阵寒风刮开河床上泛白的沙土
我不敢问，是谁
抹尽了玉米叶子铺过的水面

朴实无华的诗句像大河一样流过，让人想家。。。

方悄

个人觉得不妨用更浓烈一些的笔调书写远去的往事。

幻中行

水草们低下头的时候
只等待一场可以救命的洪水
曾经苟延残喘中的河流，如今还好吗

来读无总的好诗。问好！

风筝没有风

原帖由 无哲 于 2009-9-15 09:07 发表


入秋了，我会多写。。。

嗯，秋收了，大家一起用诗歌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