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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丝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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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3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年冬天特别冷,窗外整天刮着呼呼的老北风,窗帘是一块块米色的长塑料条,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吹得窗帘片片飞舞。那时我被分在酒店的一楼值台,所谓的值台就是站在客房区一个孤零零的服务台区域内,得到前台电话通知,几零几入住,我们就拿一串大钥匙,引领客人进入房间,介绍完房间设施后退出,然后给客人送去开水。第二天客人退房后负责查房、安排房务员打扫房间。工作很简单,也很清闲,整日听着走廊里放的些钢琴名曲,没事的时候就在服务台上看看书,练练字,打发无聊的时间。

  朱自清先生说:“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那时我是熟知这篇《匆匆》的,但光阴就从那些平庸的日子里淙淙流淌而去了,我从不知道珍惜。

  那时花季般的年龄,多情又敏感的心里不知装下了多少秘密。那时我暗恋过酒店客房部经理,他的办公室就在我服务台后面,与我一门之隔。他长得高大英俊,很有男人味。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个小秘,那个女孩高挑的个子,扎着一把细溜溜的黑发,皮肤水嫩,眉清目秀。他们两个经常在办公室里谈话,有时谈一些工作的事,有时谈着谈着则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走廊里的音乐还在继续,有时是《小夜曲》,有时是《星空》,有时是《秋夜私语》,那些音乐合着外面的风声,合着我内心的那些秘密,融合在一起,此起彼伏,有时平缓,有时激昂,有时柔情,有时悲壮,我经常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那是个暮秋之夜,我趴在服务台上,在音乐声里浑浑噩噩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夜已深,走廊里的廊灯已熄,只剩下几只地角灯,还绿着幽冷的眼睛。这时电话响起,是总台打来的,107房间入住!我拿了钥匙提了暖瓶,随客人来到107,在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惊呆了,房间的门竟打不开,里面牢牢地上了门闩。天啊,这怎么回事?里面不是空房吗?哪里来的人?我马上给客人道歉,说,稍等,可能是里面有人。客人很生气,说总台怎么能给安排已住了人的房间!我使劲扣门,里面也没人来开。情急之下,我叫来了保安,他们拿来了撬锁工具,三下两下就把里面的门闩给打开了。我又撞着胆子走进去,把房间里的廊灯打开,天呀,那一幕...... 床上有个肥胖的男人正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另一张床上赤裸裸地躺着一个淫荡的女人。我捂着脸跑出来,吓得直哭起来。

  客人非常生气,投诉到了客房部经理那里,当时经理从家里火速赶到,一来就冲我吼道:你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屋里人是谁?他怎么进去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他们打扫完退房,忘记了锁门了,就进去人了。我不管,你去把他们请出来,我说,我不去,可是,我看经理的脸色很难看,我就怯了。

  再次敲门的时候,那个淫荡的女人出来给我开门,她身上裹了条浴巾,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似的,脖子里还留了道深红的爪痕。她问,干吗?我说,你干吗?你们是哪里的?胖子也出来了,穿了个三角裤头,遮住他的下体,他瓮声瓮气地说,认识我吗?黑老二。晕,听后我差点栽倒。早就有所耳闻,这一带有一黑帮团伙,他们打杀劫抢,无所不干。我急中生智说,认识啊,这么有名的人怎能不识,只是你别难为我,我是打工的。你看,因为你我明天就被炒鱿鱼了。他看了看我,语气柔和了些,他说,谁呀?你哪个经理?我找他去。我说,那谢谢了,其实也不用,只要你离开这个房间,从总台重新登记一下就可以了。黑胖子说,好,反正我登记也只是签个名而已,不难为你了。

  第二天,我的名字在早会上被通报批评,客房部经理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说我工作不负责,值班时间睡觉,等等。

  黑老二住了多久,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房间里经常传出些怪动静,有时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叫,有时是他揪住女人头发,打人的声音。这些都被走廊里那叮叮当当的钢琴曲所覆盖了,我依然接听电话,引领客人、练习钢笔字,看书……

  那天,我上早班,凌晨五点接班,接班后,我发现我身后办公室里有动静,是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男人说,宝贝,今夜过得真快哈,女人低低地说,我也很留恋。男人说,我再亲亲你吧!女人说,不要,小心被门外那个小姑娘听到了。钢琴曲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那么激烈和慷慨,之后我的耳朵里除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就什么也没有了。

  是的,我的秘密被瓦解了,它们像碎片一样纷纷逃向别处……

  傍晚,大风把窗帘撕成碎片,把窗户吹得鼓荡鼓荡地响,窗外的那片瘦竹黄了一片又一片,它们纷飞在风中。我的那些碎片的秘密就在风中向我招手,它们多么想返回我的心房,但一想到客房部经理和那个小蜜,我的那些秘密就又从我心口张牙舞爪地飞走……

  那个冬天特别冷,客房部新添了一个服务员,是在负责一楼大厅男女公共卫生间的,那个大男孩叫“伟”。(我忘记了他的姓,只记得他的名字里有个“伟”。)伟很腼腆,平时很少与我们说话,午饭或晚饭时,他会到外面买饭,那时他会问我们一句,捎饭不?我那时不愿吃食堂的大锅菜,就经常让他帮捎些外面的饭菜来。那天我看到客房部经理和小秘又一起走了,他们一踏出酒店大门,就热烈地拥在一起。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把走廊的音乐拧到最大,客人都跑出来了,喊道:喂,音乐关小点!我置之不理。这时伟走过来,他堆起一脸笑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捎什么饭?我说,什么也不用捎了,我不想吃饭。他嗯了一声,低头走了。

  由于那天没吃晚饭,又加之来例假了,小肚子就隐隐地疼起来,我趴在服务台上,用书顶着肚子,轻轻地呻吟着。伟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反感地冲他摆摆手,他就又低着头走开了。过了一会,他拿了一小瓶药来,对我说,快吃吧!吃下去就不疼了。我一看是元胡止疼片,想骂他,但肚子又剧烈地疼起来,就倒出来两片吃了,半小时后肚子真的不疼了,我感到一身轻松。这时他又递给我一包稻香园的全麦面包片和一包酸牛奶。他走后,我狼吞虎咽地把面包片吃下去,又喝了那包微温的酸牛奶。

  第二天早上,我去大门外倒垃圾,顶头迎见我们酒店的女医生,她咯咯地笑着,说,嗨,昨晚可笑死了,我说咋了?姐姐。她说,昨晚那个看卫生间的男孩跑到我卫生室里来,说他肚子疼,要拿点药,我问他哪里疼,他说小肚子疼,我说那吃点止疼药吧,他说还是元胡止疼片好使,我就忍着笑给他拿了一瓶。后来我到开水间打水,我看到他也在,当时热水器坏了,水冰凉冰凉的。我看到他拿了包酸奶,用塑料袋包了,揣进怀里用他的体温来暖……我什么都明白了,涨红了脸,逃也似地走开了。

  从此我不再让那个伟捎饭了,他问了我几次,我不搭理他,他也就不问了,每次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头总低得像一个犯人一样。

  那些光阴走的很快,转眼一年多了,又是一个萧瑟的秋天,客房部经理要调到酒店所属的物业公司去了,那天我们为他饯行,我们都喝了酒,我看到他的眸子更深了,男人味更浓了,在我心里,他是个年轻有为的好男人,只是…… 酒席间,他突然失态,指着小蜜的鼻子骂道:臭女人,真不识好歹,忘了你刚来的时候只是个打扫房间的小服务员了,是谁让你有了今天的?你都忘了吗?黑老二这个王八蛋,你把我的女人占有了,我还不如一个黑道的小混混,哈哈,可笑啊……之后很多人都溜走了,小蜜也被羞的走开了,我看到我们的客房部经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饭桌上嚎啕,我安慰他说,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也经的,我也经的,他也经的,他听我说这个,一把拉住我,说,只有你真心对我好,我平时都知道,只是我……

  小秘第二天就被黑老二接走了,黑老二变瘦了,也变帅了,听说也变好了,这一年中,他天天给小蜜送玫瑰花,一天一束从不间断,听说黑老二是真疼她,他把她的心俘虏了。

  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暮秋的一个早晨,我瑟缩在秋风里,那个看卫生间的男孩,跑到我跟前,递给我两双洁白的棉袜,他望着我嗔怪地说,看,天冷了,你还穿着丝袜,我好久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他走后我望着那两双棉袜哈哈大笑,在心里着实嘲笑了他一番: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看卫生间的有什么资格?
  他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听同事说, 那天晚上有个客人喝醉了,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吐了起来,伟说了一句,请到马桶这边来吐好吗?客人生气了,说,伟触犯了“顾客是上帝”的服务宗旨,那个客人很有钱,是酒店的大财神,为了留住财神,第二天客房部经理就把伟开除了。

  走廊里的钢琴曲叮叮当当地响了那么多年,我在大大小小的秘密里消磨着、虚度着光阴。朱自清先生说:“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
发表于 2009-9-13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莲花长在污泥里,依然是莲。
坐你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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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3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吧,这朵莲约等于文中的那个小秘......感谢阅读,禾子给百合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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