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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行将过去(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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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4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蓝蓝蓝

大海有它自己的深渊
透彻的蓝,蓝到可以存放无数的遗址
鱼儿们为它吃惊,四处游弋,越过了光阴和水

第一个潜入海底的人被蒙上了眼睛
第二个抱着珊瑚做梦,用一生的智慧窃取一片
没有折皱的蓝,不肯松手,也不易逃脱

第三个光着身子,那是我
是我上个世纪存于蔚蓝里的一片影子
现在他浮出水面,侧着脸,露出了细嘴和谜语

请不要以为这是幻像
天空偶尔也会睡在海底,陪伴它的浮云
偶尔也会失眠。只有那些鱼儿

可以穿越层层叠叠的蓝,蓝,蓝
不断地长出翅膀,我的影子领着它们飞
开始闪耀,迎接波光,进入美的历险



■ 所谓的……

我只要城中村一扇向阳的窗子,一张陌生的脸
对着这个世界微笑;我只要她眼里的那片
晨光,映照那渐渐明亮起来的花朵
在纵横交叉的村中小径
无数乡音诞生于所谓的监禁中
年老者闲坐一旁,年轻些的,结伴赶往闹市
每一个日子都带着半透明的渴望
准备好起飞,逃离隐蔽的角落,不安的梦
每一座春天背后都摆放着发光的摇篮
因而当善良的访客来临
她要再次挥舞起那红色的丝巾
以此显示这里孕育着最富活力的种籽
轻柔地,默默地,承受着光束
它们就将同太阳一起从无比傲慢的雪中
升起——我只要城中村那些流浪的云
它们以悬浮的方式安置了自己
五颜六色的彩虹日以贴近,他们互相祝福
温暖的话语,甜蜜的话语,深沉的话语
所谓的幸福原本就是这副模样……
一面镜子,镜中透着光,光里隐藏着美丽的讯息



■ 卡那托•乌里吉

卡那托•乌里吉爱上了我曾经爱过的某段
时光,低矮的花开着,醒过来的人第一次睁眼

我在那样的清晨和银色的月亮一起爬到山巅
很高很高,几乎都要把尘世遗忘

卡那托•乌里吉糊乱地认为那就是寂静
世界只剩光和影,动与静,生或死

我会长久地惊异于那样的场景,没有什么东西
被剥夺,一个两个或多个,遵循各自的呼吸

卡那托•乌里吉爱上的就是其间的秩序
天和地,男人和女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 飞 鱼

飞鱼有它自己的高度。它跳出海面
只想设置一个明亮的阶梯
我看见它时也这么想!世界曾经为此不安
现在不会了——飞鱼有自己的伤
我也是。我一个劲地掏出自己的赞美和快乐
但我容易因此消失,像那
未知的大海以及它那未知的灵魂
一只鱼从那儿脱身,那意味着光明
而一个人想躲进那儿
那却意味着死亡



■ 来到我手心的那滴露水

有天夜里我突然就梦到了不爱笑的
孩子,他从最远的村庄来
身上装满补丁,他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生病的人
他递给我一滴露水,要它秘密伴随我的
一生。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蹑手蹑脚,就像
村庄里早已飞失的那群黑鸟
我为此感到惊讶,在梦里翻转身子
露水并没因此滑落。当它快要枯干的时候
我仍然年轻,通体透亮
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靠近
他们站得远远的,各自摆出猎取的架势
我就在那样的威胁中睁开了眼睛
枕边只有一块补丁,上面淌着一滴晶莹的泪水



■ 相恋中的鸟

没有上帝的祝福,它们依旧相恋
任何一个清晨,它们都不想隐于密林深处

二月里的风在同一枝头只闪现一次
它们肩并肩,像一幅偷来的画像

邻近的树木很少长出新叶
它们仍显孤单,翅相依,心却荒凉

那就尽快动身,飞吧,飞吧
圆一个朴素的梦,即便远走他乡

到那自由的领地,哪怕用尽余生
哪怕天亮只有一次,而黑夜却漫漫无期



■ 在被幻想的城市里

路边的蛇麻草会提醒你驻足,留意头顶最亮的那颗
星星。我们将在某个愿望里相遇
夜莺传唱过的爱情将划过彼此颤栗的心
晚归的布道者只用了一秒,把你变成最小的天使
你飞时没有任何声响,带着我的玫瑰和一生
都不敢轻易绽露的爱和幻想


■ 一座城市的几幅剪影

酒馆建在江面上,夜食客
成群结队,买单时就要说起江边的洪水

湿地公园在南岸。很绿,很诗意
调皮的孩子在沙地上画着太阳、沉船和魔鬼

橱窗里的电视在播报早间新闻
主持人长得真好,怎可能像保姆那样跳楼自杀

孤零零的红尾鵟飞临大厦楼顶
它没花朵那么幸运,脏了,夜幕下仍会发出尖叫

我是唯一看见这些剪影的人。那时的我
躲在薄床单里,想写诗,却不知从何落笔


■ 清 醒

我曾经有过的那么多的梦想
都像成片葵花地里最后凋谢的花冠一样低垂
我曾经描述过的一切幻像都过于孤立而没有光泽
我收回了我的光阴,我的阴影
我把我祈求而得来的一切都给予了那些
祝愿我、陪伴我并给过我力量的穷人

在徐徐开启的春天的黎明和陌生的国度
当穷人从每一道宁静的光线中引来奇迹或勋章
我看着,却并不渴望得到满足。我知道
只有这些才值得人们去赞美。只有这些:清醒着的
身体,口形,文字,以及遗落黑暗地域里的祝福
我才会把它们交给穷人,世界,和历史

■ 这正是我想突然出现的地方

岛上人家恋海鲜,喜甜食
盖着乌亮的瓦,种黄花,做很浅的梦
遇上善良的游客,独开向阳的窗

面对大海,没有什么可以相提并论
他们低声念叨:我的黎明,我的黄昏
充满光亮,充满幻想

这正是我想突然出现的地方
即便把我变成一片乌瓦,或一丛黄花
甚至是它们之间隐蔽的生死之约

莫非这也算作一种壮阔
和大海一样,惊奇,但绝不做作
只认自己的仆人,顺从于天命



■ 你是女人

你一定全神贯注:这来到唇上的吻
永远只有一次,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因那两副相约得以互相依赖,得以碰撞
得以闪耀或暗淡,得以激进或卑琐的躯体
你一定小心翼翼:给或不给,刻下或抹除,全都是
灾难——即便表层同呼吸
却仍是凹陷,易于消融,沉为深渊
日子一滴滴在那儿放大,快乐浮着,根却苦
你一定进退两难:可那是命
往前往后,向上向下,靠里靠外
总有相伴的影子,他们长着凸起的骨
力量中却渗着谎言,有意或无意,短暂或永恒



■ 不可理解的星夜

流星迟迟没来
守夜人拖着长而又长的尾巴
黑暗死了。谁也找不到它那寄存的尸体

而我们,分隔两地的我和你
多么孤单,多么害怕
就像吃了一半的香颂苹果派,又冷,又硬

流星迟迟没来
野地里的泡蟾喊声不断,它的梦境
正被白晃晃的月亮所指引

而我们,真的不可理解
夜晚有时为何这么沉,这么得长
长得可以勾住星星,却不留下一丁点猾痕



■ 停

恋人们知道……
他们偷来的吻将停在这里,在月亮下面
停在蓝褐色的夜晚的空隙;他们的心跳此起彼伏
男的想要,女的也想要
彼此裸露在斑驳的香蜜湖边的楷木林间
纠缠。吞咽。燃烧。不断地练习一切关于爱的力量
月亮想吸附他们的光,用于指引,宽恕
那被孤独捆绑的人,像我
置身于一整座大地的包围当中。我干涸的灵魂
曾经被赐予源泉,被解放,被带往高处
而头顶的星星持续闪烁,它们停在黑漆漆的夜空里
我仍能看到奇迹,坚硬而又不可分割



■ 召 唤

我从不认为野地里的蛇会突然间盘起身子
它们是怯懦的!大地拥挤也令它们
不安,而它们又时时刻刻等待着冥冥中的一声召唤
也许发自繁华而无序的闹市
或者,直接源于自身
那神秘的、黑漆漆的、不可预知的洞穴


■ 我与那死去的水仙

十三朵水仙花去了陌生的地方
我只记得去年冬天,一场突降的大雪
迟迟不肯融化

朋友在短信里提及落种的水仙花球
我就看到那死去的芬芳,它们多么得可怜
至今还在雪地里打滚

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那样的一个地方
愿意收留它们,等着怀念到期
我就可以前去探望

十三朵水仙花始终没有消息
我好紧张!过了秋天又将是冬天了
满世界的大雪轻易就会遮没那敞开的门窗



■ 我知道或者我不知道

偏远地又有矿工被埋,在地下数百米深处
没有呼吸,也看不到惊异的表情。挖出来的煤还是一样得
黑,大块的被运走,小块的还堆在那座山头
半夜里有人带上了手电筒,他要取回丢在井口的
一只布鞋和两枚钮扣。那是一群人唯一留给这个世界的
活着的证物了:它所走过的路仍将有人走着
而它们拴住的躯体现在已成一副记忆里游走的空壳
妇人们围坐一起,七天七夜,守着一盏摇曳的
长明灯,像是祈祷,也像是诀别
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取代这样的场景了
除了黑色和灰色,除了煤块和煤块里蠕动的体温
在地下数百米深处,我知道年长的仍将咳嗽
年轻些的,偶尔还会打个盹。只有他们可怜的孩子
不忍舍弃那些细格子状的阴影,躲开一缕月光
或捉来一只流荧,仅仅是为了那藏在苦难背后的光亮么
我不知道山头上是不是吹着风,不知道
取暖的人挨近火堆时会伸出怎样的一只手
不知道十指有多宽多大,不知道世界是怎样的一团黑
即便这片土地是如此得圣洁,充满忍耐和尊严
但每一次塌陷,我都看见祖国的心脏拱出了凝滞的血


■ 晚风急

其实晚风留给岛屿的只是一处极小的
空间。我在那儿四处摸索,带着自己的线条、色彩
和内心的宁静,避开那发出响声的黝黑的礁石
暗地里独自摇曳的树木的形状、静不下来的
海中的灯塔、略有企图的月光还有
血液里扑闪着的透明的羽翼
在越来越浓的黑暗里,晚风上上下下
前后左右,夹紧我、覆盖我
它代替岛屿前来与我验证:深而宽的海
向阳的土地、孩提时代的纸船
梦的网以及一个人身体里埋葬过的
孤独,不安,和微光
可我遗憾,我允许一座岛屿站成我的样子
却从未与其并肩,共享白昼与黑夜





■ 玫瑰,玫瑰

玫瑰有自己的节日,它们都看到了
情人们拥抱接吻,幸福得很
百年来也就那么一次,玫瑰红得像血
滴下来,淌成心的形状

玫瑰是被养大的。在遥远的地方
它们用大朵大朵的花瓣铺路
到了跟前,它们就摆出等待的样子
等那携手的人,递来爱的雨露

玫瑰长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遗憾
情人们带上它那金色的种子
满世界闯荡,如果真遇上良田万亩
就伏下身来,挖挖土,洒洒泪

玫瑰认为这就是幸福原有的模样
熬了一辈子的芬芳,一点一点地攒着
慢吞吞的白昼里,它们轻手轻脚
而到了深夜,它们就开得死去活来






■ 和樱草花有关的葬礼

——给我的好友詹姆士•威廉德

此后只有寂静。我们只有透过草叶上的露珠
才能看见彼此的脸,直到野松鼠梦醒,猛地攀上高枝

牧师说那是上帝在为你引路,你的兄弟姐妹
坐在云端,身着白色裙衣,怀里洒着一千年的泪水

我知道你是轻的,透明的,不着边际的
你在风中,在雨里,在天上,在人间

你时不时仍会在秋天灰色烟霾里散步。你的女人
大步迈向湖边,从水中照见来世的姻缘

此后只有寂静。我们只有透过那场和樱草花有关的
葬礼,来确认:你曾经死去,但到现在还活着



■ 在这迷幻的世界里

两只甲虫一天相遇三次,凸起的圆壳上
红斑点亮了,整个身子耸成想飞的形状

两朵结伴外出的云投下同样的一副阴影
风儿追逐着它,直到它用闪电束缚自己

两座紧挨着的城市,在地图上共用支点
那是游戏和道德,放大后反而藏得更深

两个干净的人,从未相信这迷幻的世界
他们怜悯那寂寞的肉身,相互依赖取暖

两道生与死的光芒由此成为无限的部分
渺小者自卑,而那伟大的自然超凡脱俗
发表于 2009-9-4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耐嚼的。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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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4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蔓兄好!

谢谢兄的支持!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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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5 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想像力丰富,文字功力也深厚。不过我看中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中能落在实处的一些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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