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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那年那月那日那村子里的那点事。他们生活在村庄，他们害怕鬼，但又害怕失去鬼。这里有阳间的鬼，阴间的鬼，丑陋的鬼，善良的鬼，懒惰的鬼，勤劳的鬼，芸芸众生就是这样生生息息的。他们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喜怒哀乐，屈辱、幸福、幽怨、快乐、这就是他们鲜活生活！
1《烧小孩玩吧》
香是本财姑家的姑娘
本财姑为了和本财家亲上加亲
便撮合香嫁给了本财
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没过三天娃夭折了
又一年添了一个娃
娃的脸跟面盆一样大
三岁那年娃找哥去了
村子里的人说邪气
本财没有娃的命，要绝户的
本财爹让张半仙算了一卦
张半仙说命里无子，要借种的
张半仙把那头大的娃
放在村西头洼地里点了天灯
香和张半仙折腾了一晚上
二年春天，本财有个叫孝的娃
只是不姓张。孝长的俊俏
跟他娘香一样
孝五岁那年，拉着本财爹去了那片洼地
孝对本财爹说：爷，咱烧小孩玩吧
本财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有站起来
2《活着》
给他一支烟，一直给他
他说，你看我的牙
他的牙齿找不到一点白色
是古卷的颜色
他说，八岁那年
屁颠屁颠的跟在爷后面
帮爷上烟斗
爷高兴时说，乖，你也来一口
爹死那年，爷哭瞎了眼睛
掉到北湖里去寻爹
娘走了，没把两岁的弟弟带走
弟弟哭，要奶吃
哭着哭着也让爹给领走了
我抽烟，卷着豆叶抽
十一岁我开始扶犁耙
学着爷的样子叼着大烟斗
大声吆喝着牛
我吐烟圈，圆圆地
大过北湖的水
三十多了，我一个人过
在太阳地里和族长一口一口的吐着烟气
族长晕了，把他远房家的侄女跟我过
那女人有点疯，说太阳老从西边出来
闺女五岁那年，跟她娘一个样
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村里修大路
女人偏往中间去，压路机没有看见她
闺女看见血，兴奋地笑，真好看，真好看
我一耳巴子扇过去，很响，乡亲们都听见了
她不说话，一直不说
我把烟台锅敲了一个大口子
嫁闺女那年
娃们跟着拖拉机跑：疯子嫁了，哑巴嫁了
二年，闺女死了，她的孩子死在肚子里
我不吃饭，抽了三天三夜的烟
烟把头发染白
我去要饭，在路上拣烟屁股
去打工，跟他们要烟抽
有时睡醒了
我看见他（她）们
俺爷.俺爹.俺娘.俺弟
俺闺女.俺没有见过面的外孙子
他（她）们围在一张桌子上
爷的旁边，有一个空位子
爷在空位子上，把烟斗摔得啪啪地响
“孙子，上烟”
3《村庄寻一老者不遇》
题记：邻居说，那个老头去砖厂打工了，至今没有音讯。
□土墙
土墙上面，挂着
去年的玉米，去年的辣椒
去年的蒜。我拍了拍土墙
里面，传来去年的咳嗽
□门
门栓上绑着绳子
下面长满了青草
绳子开始腐烂
我相信，我是第一个踩在
他出走脚印上的人
我还是敲了敲，门
□窗子
写个纸条，塞进窗子
手被黑暗捏了一下
放在阳光下看了看
我的手上，有他去年
握过的痕迹
□院子
院子里堆满了疯长的植物
它们很幸福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
抽一支烟，抽满想像
一些冰冷的虫子
顺着裤脚，爬上我的胸口
□回去的路上
看见他父亲的坟墓
孤零零的守在路口
我回头看了几次
他父亲的坟墓
孤零零的，守在路口
4《惯性》
表现最直接的是火车
尖锐的刹车声
它还要走两步
村支书因贪污受贿被抓
后来老婆被抓
再后来儿子被抓
李家沟的李二麻子
给孩子过满月才发现
娃子脸上有斑点
我写的诗，他们都说很口语
其实他们不知道
我手上粘满了泥巴
5《雪之后》
羊群挤满了大地,
寻不到一棵绿草
麻雀坠落在羊背上
我没有多余的谷子
我站在窗前
肃静使我苍白
安德烈,你的颜料够吗?
如果够,就给我画一个艳丽的棉袄
6《花的死孩子》
村头一片不大不小的洼地
下雨的时候里面会存有一层薄薄的水
里面不成庄稼,只长芦苇
花的死孩子就扔在那里
那年夏天邻村放电影,花去了
花是经过那片洼地去的
花回来的时候又经过那片洼地,被人糟蹋了
那晚芦苇上飘着淡淡的水汽
月牙儿躲在云层里
花回来不敢给她爹她娘讲
闷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
她娘一直以为她胖了,长大了,丰满了
六个月了,实在掖不住了,花就说了
她娘哭,她爹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袋,最后也哭
她爹没去报案,一夜之间老了头发
她娘用村里的土办法把娃弄了出来
那一团血肉已经有了人样
那晚谁家的猫叫的凄凉,花叫的凄惨
她爹掂起那团血肉
扔到村头那一片不大不小的洼地里
花后来也嫁人了,只是嫁得很远
夏天的晚上，村里人说
能听到洼地里芦苇吱吱地疯长
小孩哇哇地哭声
鲁克的一个点评：借鉴小说的笔法，以冷峻的节奏讲述阴森的旧事，鬼气与灵气互显，才气和人文之气并生，读来窒息，却也过目难忘。它的核是坚硬的，冰冷的，而骨子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与爱——对洼地生灵的悲悯，对蒙昧岁月的关照与回望，只呈现，却不说出，让读者在心悸的同时切肤感受着那一抹人性的辉光。
诗歌，其实有着多元的创作手法和无限的挥展空间，只是我们往往被“诗歌”这个十分“传统”而“严肃”的词绊住了思维的手脚。
7《我看见一条鱼，它在对我笑》
大河家就一个宝贝娃子
为了娃好活，大河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拴住
拴住七岁那年，村里的池塘
旱得仅仅剩下了一层薄水
成群的鱼儿泛了塘
村子里的人扔下手中的活计去抢鱼
拴住也去了，一头扎进黑漆的淤泥里
等人发现套上马车往乡卫生院赶
走到半路，人已经不行了
赶车的周大爷回来讲：拴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看见一条鱼，它在对着我笑
没人通知，村里的人心照不宣把抢来的鱼都埋了
二年，周大爷用廉价的租金
承包了那个没有人愿意承包的池塘
8《偷窥》
黄昏的田野，站着一个人
他就那样一直站着
盯着一棵树。我在他背后
离他很远的一个土丘后面
默默看他，我猛一转身
大地一片漆黑
9《村子里的狗》
□村子里的狗
一条狗在叫
两条狗在叫
三条狗在叫
村子里的狗都在叫
风像一个陌生的人影
在黑夜的街道上来回奔跑
□狗恋蛋
一条狗趴在另一条狗的背上
村子里的人说这叫狗恋蛋
狗恋蛋大多会选择白天
招来了很多人围着看
狗可不管这些，继续恋蛋
其实，狗也看见过人恋蛋
狗在夜里看见村长抱着妇女主任的腰
狗从他们身边过
吓得他们一个朝东跑
一个朝西逃
□职责
风刮的太大了，把星星月亮都刮灭了
狗还是决定到街上转悠转悠
狗从村东头溜达到村西头
狗从村西头又溜达到村东头
一个人都没有
早上，派出所的人来过
询问晚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乡亲们说什么都没有
□咬
狗咬了一个外乡人
胡子把狗打得遍体鳞伤
狗，却没有舍得
咬胡子一口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乡里开妇女大会，村长非要跟着去
乡亲们说，你一个男的去干啥？
村长说我去听听，回来给村子里的男人传达传达
村里的男人在他背后滴答：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狗听见了很不舒服，狗昨天还拿了一个耗子
铁蛋扔给它大半个馒头
□伤透了心
孬子家来了几个外地的朋友
孬子把狗宰了，吃肉
饭场上扔了很多狗骨头
没见村里的一条狗来啃
□感情
正月初七，庵子爹死了
白天，庵子一家哭
夜晚，庵子家的那条老狗
泪汪汪的
守着棺木
□机灵
富贵从城里带回来一条德国牧羊犬
那几天牧羊犬发情
富贵看月亮看星星的守着它
害怕和本地狗杂交
一条狗趁富贵给他老婆洗脚的功夫
和牧羊犬恋上了
富贵从屋子里出来
狗把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
富贵说，本地狗真他妈的机灵
本地狗跑了好远了，还不时回头冲着富贵乐
□骨气
狗去田野里溜达了一圈
三子家就被盗了
三子气的一天没给狗吃饭
第二天，三子给狗弄了一大盆面条
狗看都没看
□母爱
60年，天灾人祸
黄二家的狗下了5个小狗娃
黄二说，人都没有啥子吃了，你们吃啥
顺其自然吧。那一年
村子里饿死了好几个人
乡亲们很奇怪
黄二家的小狗娃一条也没有饿死
□各为其主
孬蛋和秃头打架
孬蛋家的狗和秃头家的狗
每次相遇，都要对持一会
□乡土
回阔别多年的老家一趟
看见了大街上有很多狗
我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
我很纳闷，它们不咬我
还冲着我摇尾巴
10《思乡》
今夜，芦苇一样的月光
白成一条河流
一条弯弯的小船，搁浅在城市的天空
阿娇，在时间的皱纹里
我能打捞些什么
是故乡，还是你的歌谣
11《古镇》
老人的破褂子。没有多少
破褂子了，镇政府新盖的办公大楼
在上面缝上一个新补丁
12《村庄》
套上马车
驴子的脚印
轱辘的圆
镰刀的弯
石磙绕着老人转
吱扭，吱扭
一圈一圈的故事
没有跑出麦田
13《过年》
城里打工归来的汉子，坐在炕上
大碗的喝酒。鞭炮的声音
像一个孩子，在村子里来回奔跑
屋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映红了
女人的脸，她趁抱柴的功夫
偷偷瞟了一眼，屋子里
敞着胸膛的汉子
14《辈分》
萝卜不大，在辈上长着呢。
——农村谚语
春节回村子里一趟
八十三岁的仁礼来给
我拜年，他跪在地上
给我叫爷爷。我真不知道
该不该给他
压岁钱
15《枯竭》
村头的玉米垛越堆越大
田野的机井越挖越深
我越来越深信
幸福源于水
坟墓里那么多，没有
汁液的身体。他们
活着的时候，是一条鱼
16《让我怎么去报答》
奶奶说，一个人死了
就会托生成另一个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
奶奶托生的那人
至今，没有音讯
17《犟驴》
驴子往东去了
有人告诉寻找驴子的人。那人
折回头，朝西走
驴子回来的时候
寻找驴子的人，没有回来
18《井殇》
月光丢在井沿上
我看见桃。披散着头发
扒着井口对我说
你把我捞上来，捞上来
我有了。我吓了一身汗
那是桃死后的三个月
第一次梦见桃
那天晚上也是有月亮的
桃跳进村头那口老井里
男人把她捞上来的时候
桃是丰满的，就像她想要的那种丰满
婆子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抡了两巴掌
说，你这个不下蛋的鸡，死也造孽
把祖宗留下的老井也糟蹋了。
男人把她的坟墓堆得很小
像她永远长不大的乳房
那夜风很大
除了树枝的哭泣声，我还听到桃在哭
我去看她，那一双没有血肉的手
紧紧抠在井沿上
她歪着头从石板缝隙中对我说
你把石板挪开点，我要透口气
那是桃死的第八个月，我的被子湿了
第三次梦见桃
是桃死的第十个月
透过井口石板的缝隙
已经看不见桃
只听到小孩哇哇地哭
桃给我说，你把石板拿开
我把石板拿开
一个青蛙从里面蹦出来
身上裹着血
我浑身发抖，抱着被子待到天亮
太阳升的好高的时候
村子里有人嚷
盖着老井上的大石板
有个大窟窿
19《下雪了》
奶奶在黑暗中固守着她的谷壳
一群麻雀落在雪地上
写黑体的字。它们想告诉我什么
草垛顶着白发，咳嗽
麦苗向上生长，雪还在下
我的姐姐，我站在一个辽阔的时段
再次想到，一年中的农民
被盗走的盐
20《乡村集市》
人太多了，风都挤不进去
正午，我再一次站在土丘上
看到白哗哗的阳光
填满了整个场子
我纳闷，刚刚还人山人海
声音嘈杂的市场
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们是怎么一个一个
突围出去的
21《河葬》
一九八五年
张翠花同比她大三岁的树根结了婚
一九八六年
张翠花生了一个女娃子
一九八七年
张翠花生了一个女娃子
被丈夫树根打断两根肋骨
在炕上躺了三个月
一九八八年
张翠花生了一个女娃子
同年腊月，张翠花把村后冰封的小河
敲了一个大窟窿
第二天，乡亲们把整条河都弄碎了
没找到张翠花的尸体
22《牛》
村庄上驮着月亮
一个牛的胃
无法入睡
草，麸皮
反刍的过程，更像
一个思考者，说出了
生活的全部秘密
23《故乡》
镜子里面
展开了一张发黄的像片
关于记忆，我的眼角
还是被他们犁出了一道道皱纹
村头的一棵老槐树，它佝偻着身子
离泥土越来越近。我想说的
是岁月在它身上镂上了伤疤
我是回不去了，记忆让我
不得不学会遥望和凝重
一些痛，我是紧咬着牙齿的
24《六指》
儿子输掉了半拉家产
李老汉举起了菜刀
看到别人的孩子赌博
李老汉伸出右手
他很得意，五个指头
25《被洗劫的村庄》
题记：一个老人对我说，现在村子里能干活的人都去城里打工了。
如一个垂暮的老人
拄着村头那棵佝偻的柳树
黄昏的炊烟，把天空拧成黑色
村子里最高的祭堂，站成一块墓碑
周围散落着大小的坟头。偶尔飘来乌鸦的叫声
落在白发人嘴角叼着的那截骨头燃起的磷火上
狗也不叫了。留守的孩子
瞪着比夜还深的眼睛，坐在草垛上
眺望遥远的那片星星。朋友熊海俊说
几个人都能洗劫这个村庄。我信
26《大民他哥》
大民十五岁结的婚
大民四十六那年
儿子小民三十
小民长的老相
别人，常把小民
当成大民他哥
27《二两酒》
“我，我只喝了二两。”
村长卷着舌头对我说
我想他没醉，是我醉了
我付的是二斤酒的钱
28《这个秋天，适合写棉花》
这个秋天，适合写棉花
它一定是去年的雪，没有融化
它不冷，它长大了学会了包容
尖锐的，流血的。哦，你看看我
眯着眼睛，手里有一朵洁白的棉花
忘记了很多事情
29《土墙》
一些泥土站起来
站成了沧桑
筑他们的人已经作古
它们就这样站着
以墓碑的形式，悼念
它们坍塌的部分
30《弯》
太阳把父亲的背踩成了镰刀
月如勾的夏夜
父亲还在收割
哦，麦子，幸福的颗粒
父亲说，我的孩子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
佝偻着身子，汗水紧挨着土地
31《恐惧》
题记：英子投井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弟弟的：那孩子，长着城里包养我的男人，一模一样的脸。
英子把处女血
洒在城市的水泥地上
没有收获庄稼
英子的弟弟
娶了一个从城里
打工回来的女人
五月，麦子早熟
那女人生下一个孩子
英子恐惧那个孩子
长着一张白皙的脸
32《老书记，新书记》
老书记死的时候
全村大人小孩都去给他送葬
哭声把路都埋了
新书记死的时候
全村人都关上门
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吐唾沫
老书记是累死的
新书记是喝酒喝死的
33《麦收纪事》
一
最东头的鸡把太阳喊出来
张大壮在最西头的田地里
麦子，倒在他身后
长长的两拢，沾着汗
二
铁蛋的拖拉机
突突的吐着黑烟
田野里藏着的路
一直通往麦场
三
男人不吭声
麦子呼哧呼哧的倒在他脚下
春花不时抬头看看他的屁股
想昨天晚上的那事
这个男人真有劲
四
三崴子颠着脚牵着绳子
石磙跟在牛后面
吱扭吱扭划着圆
五
大槐树把影子拉到中间
狗在饭场里摇尾巴，人呢？
六
二流子刚吃过早饭
搭手看了看太阳
缩在屋子装烟台
想他的麦子明天熟
七
三奶奶晃着小脚
嘴里骂娘
那些被遗弃的麦穗
在她跨着的大篮子里
八
乡里检查麦收防火的干部
没去田里
和村长一起喝酒
一杯一杯把太阳灌垂下去
34《夏夜》
星星是梧桐开的花
风像一些不安分的虫子
夏天的夜晚，男人
习惯把一天的劳累
裸露着让月光抚摸
他们的女人
带着收割后的快感
不敢声张：收获
村外的麦田
弥漫着熟透的麦香
传递给酣睡的人们
谁种下的，谁去收割
35《写诗的人》
老家的人说，我是村子里第一个写诗的人
他们很奇怪，没有念过几年学的我
怎么就写起诗来呢？
其实，我一点都不奇怪
譬如他们挣两张百元大钞的时候
我在对着一堵土墙发呆，然后交谈
它对我说它的沉默
我对它说：那就坍塌吧
36《村子里的人》
有的去北京搓背
有的去广州行骗
有的去上海端盘子
有的去天津耍猴......
村干部对着一群老人和孩子
宣传着计划生育
37《麻雀》
因为有了麻雀
奶奶不再种谷子
奶奶说，那铺天盖地的乌云
一阵风就能让整块谷田摘去金黄
奶奶到死都没弄明白
是先有的谷子还是先有的麻雀
昨天晚上，我梦见奶奶
旁边的稻草人
身上，挤满了麻雀
它们唧唧喳喳，和奶奶说话
38《信仰》
老李信佛，爱人信上帝
白天，老李和爱人吵架
夜晚，如来和耶稣磨牙
39《骨折的村庄》
少了喧哗
谁能守着麦子
从城市归来的人
他们看看，继续出走
当夜抓紧这片土地
整个村庄忽然坍塌
没有父亲
没有还可以留下的胸膛
母亲坐在田野上
守着干枯的子宫
昏昏欲睡
40《沉思》
草儿以死亡的速度
追赶着树林
我静静的坐在
村头的石磨上
看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41《春桃》
雪的泪水，穿过泥土
流成十八里铺那条河
十八里铺，这个村子并不重要
春桃，十九岁
把自己堆在河滩上
有人听见她哭，没人来看她
春桃的爱情在城市
根在十八里铺，还有她的父亲
那晚月亮看见了
春桃从窗子里翻出来，一直往河里走
她的父亲把她填在河滩里
没有留下泪水
留下一路诅咒
明年，春桃还是十九岁
拔开枯草，还能不能寻到她的荒冢
河可不可以拐个弯，抵达城市
42《回归》
雪悄悄地落
悄悄地融化
湖里的水，悄悄地
掩盖去年裸露着的部分
我站在田野，盯着一小块凹着的土地
如果一个人悄悄地躺下
是可以填下，一个人身躯的
43《聊斋》
夜色要朦胧
最好地上铺满了雪
她贴在窗前，一张美丽的脸
她说，相公，奴家好冷呀
她的身后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通往村头的那片坟墓
44《花脸》
他扮孙悟空
在台子上大闹天空
卸了妆
他做饭，抽烟，咳嗽到天亮
王五，他没有女人
王五死了，脸上描着花脸
紧箍咒的帽子
压在白发上
从墓地回来的人叹息：
“这个戏子真可怜。”
2009.08.17整理
[ 本帖最后由 回到拉萨 于 2009-8-20 20:2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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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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