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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慧玮的诗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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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部分刊发于《诗潮》2009第五期(http://cn.qikan.com/Article/shic/shic200905/shic20090506.html),全文在慧玮最近将要出版的个人诗集中。

触摸灵魂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

——慧玮和他的诗歌印象



我好羡慕那些

唐宋时代的文人墨客

一辈子,只要会写诗就行了

一辈子,写一首好诗就行了

   ——慧玮《另一个年代的人》

慧玮是个天才的诗人,换句话说,他是因为诗歌才行走在这个世界的旅者。

真正的诗人是一种生命存活状态,慧玮就是那种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和诗歌糅合在一起的人。未曾谋面的朋友千万不可以被他这个颇具女性化的温柔可人的名字所迷惑,以为他是个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东方古典美人。这个标准的北方男人生着一双特大的招风耳,能将常人所不能接收到的天籁信息尽皆纳入自己的耳廓,因此他变化莫测的诗歌路子常常让我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我们感觉不到的三维以上的时空里得到的灵感。在美女的眼里,慧玮是雄奇包容豁达的伟丈夫,女诗人洪晓晴在我们的一次聚会上赞叹慧玮像个让人倍增安全感的英雄。的确,和慧玮在一起,你无时无刻都会感受到他那诗人思维存在的生命形式,他那永远不止高八度的大嗓门会将慧玮式的快乐幽默和聪慧豪放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你不用东张西望地寻找慧玮躲在何处,只消稍微支楞一下耳朵,就定会从乱哄哄的嘈杂中找到那个比高音喇叭还高的扯开喉咙的说话声,从而判断出他的方位。你到酒馆和牌场寻找他,不用向服务生打听,一进门就能被那穿透墙壁的猜拳行令或砸麻将赢了时的开怀大笑撞疼耳膜。慧玮是个喜欢制造噪音制造笑声的美丽机器,他大笑前从来不露一点声色,在你的思想还毫无准备的时候,那笑便悄无声息地自丹田升起来,顺着腹腔和胸腔一路逼将上来,行止口腔,旋即双唇猛地怒张如洞开的大喇叭,那笑声便如同决堤的激流从他口内呼啸着奔涌而出,这笑声来的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令人猝不及防,那样的惊世骇俗,如朗朗晴空突然间响起一个霹雳,高频度的共振将四周的空气物事震荡得嗡嗡作响花枝乱颤,其后劲悠长,哗啦啦势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让人难以想象他的肺活量究竟有多大。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你便不知不觉被这笑声感染,不知不觉跟着他的笑发出同样的笑,于是周围便络绎不绝的响彻了这足以动天地泣鬼神的荡气回肠的大笑,于是你埋藏在心底的所有不快、所有郁闷、所有红尘中的烦扰便在这笑声中弥散,消蚀殆尽。生活中的慧玮像个不谙世事的儿童般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画片,喜欢不厌其烦地看《武林外传》,但更多时候他所表现出的是粗犷豪迈,甚或过度为粗心。去年春天我们一起在秦岭之巅踏春,慧玮宛若久困樊笼的鸟儿般张开双臂在崇山峻岭间雀跃欢呼,对于一株石缝里探出脑袋的嫩草,一颗干枯在枝丫上的野果,一只掠过森林上空的飞鸟,慧玮都表现出孩童般的可爱和好奇,大呼小叫地撵着在丛林中奔跑追赶,显得是那样的天真率意,竟至于在忘形中将手机失落在秦岭山中。但在慧玮的诗中,你却永远难以将这样一个豪气奔放浓烈如酒的粗心男人与他质感细腻的诗歌联系到一起。我常常想,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在他旷达的精神世界里怎么能流出这样柔美精致的诗句呢?

慧玮的诗从里到外都会荡漾着一股清新、朗润、明亮、爽怡的发自骨子里的快感,这不仅仅是喜欢诗歌的人才会有的感受,我曾经将慧玮的诗歌给一位非文人的小朋友看过,她说读这样的诗歌如同啜饮一杯早春的新茶,一股淡雅恬谧的清香从肺腑里悠悠溢荡出来,瞬间就走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然而这并不是说慧玮在诗歌中只是轻佻地且行且吟而全然脱离了现实,他将现实强压给人类生存中的困惑、悲哀和无奈透过自己独特的诗歌语言传递给走近他的读者,在举重若轻中淡化和磨蚀人们灵魂所承负的沉重与悲苦,策使人们在淡淡的回味中嘲笑抑或蔑视现实,消解物质社会给予生命旅途的生存压力和沉闷。读慧玮的诗,你会感到他仿若一位柔情似水的小姑娘在用纤细的手指触摸你灵魂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用她的真诚、热烈、单纯、灵性、舒怀、飘逸、潇洒、禅意、风趣来吹拂你,迷醉你,俘虏你,使夜行者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明明灭灭闪烁的烛光,孤独者在彷徨苦旅中看到身边飘忽游走的伴侣,挣扎者在绝境中看到眼前伸手可及的希望的藤蔓,迷茫者在云遮雾障中看到精神的灯塔。



慧玮早期的诗歌受俄罗斯诗人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以及荷马、但丁、歌德、泰戈尔、惠特曼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影响颇深,兼取中国古典诗词曲及艾青、郭小川等现代诗人的抒情诗之精髓,他善于从各个时期的诗歌流派中汲取营养,同时吸收中国民间歌谣的艺术表现手法,作品刚健激昂,神采饱满,意味盎然。无论是政治抒情诗、乡土诗、还是对生命的感悟诗歌,在形式上基本趋于大开大阖,自由豪迈,直抒胸臆,在意境上着力于采用白描手法来营造优美绚烂的诗歌氛围,在内涵上注重于浓墨重彩地歌唱民族精神,吟咏时代脉搏,气韵磅礴,神采飞扬。他以丰富的意象播撒浓郁的情感内蕴,以明朗的语境铺排雄浑的张力,用灵动的情绪调动想象的翅膀,使其诗作充溢着一种旷远达观的极致之美,既适合赏观,亦宜于朗诵,饱含激情的思维宛若游龙纵横八极,贯穿宇宙洪荒,古今中外,任由激情汹涌澎湃,以排山倒海之势娴熟地掌控着读者的情绪随着长句短句的交替使用而情不自禁,赋予作品强烈的冲击力。“黑头发呵东方大陆的黑乔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黑森林拔地而起/旺盛的中国血脉浸泡着它的根系/所以直插云端枝叶下披成为中国的天空”(《黑头发,黄皮肤》),“遂使二十四史的每一回廊/云开云合  隐约多少熟悉的身影/遂使我们暗自发问/那一朵才是骑白马的大夫/那一朵才是骑鹤的仙人……秦时的长城早已瘦作几根骨头”(《中国之月》),这一类诗作在其诗集《中国琴》中的系列作品里表露得淋漓尽致,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奇诡飘逸的想象感染得读者思绪飞扬,其撕帛裂锦的穿透力响遏行云。他用自己的真诚、善良和热情构筑的韵律、节奏点燃读者心灵深处的激情,跟随着他一起释放、沸腾、燃烧胸中的热血。

而其抒发情感的作品除了刚健雄奇的伟岸之外,他描抒亲情、乡情、友情、爱情之类的诗歌却显得是那样的婉约和柔美。在《距离》中,他以这样羞怯的句子来阐释东方爱情的含蓄:“请让我跟着你/到高处去飞翔/天蓝得那么远/有你的翅膀在前边引路/我就不胆怯//请让我拉着你/到暗处去说话/心跳得那么急/不避开你眼睛里的那两只狐狸/我不敢开口。”当路过他家乡的班车到来时,“我喜欢有事没事地/到车跟前去转一转/透过车窗观察/车上的每一张面孔/如果碰巧遇见一个/搭车的乡亲/就向他问个好/顺便打听一下/家里的事情”(《从洛南来的班车》)。当年央视播放了他颇具经典的描抒乡情的短诗《行者》:“大风吹过山梁,是谁 /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啊 你若从我的故乡吹来/请告诉我 村口的老槐树下是否站着我老娘//大风吹过山梁,是谁/跪倒在回家的路上/风啊 倘若你能一路吹到我的故乡去/别忘了先替我喊一声娘”寥寥两节,流浪在远方的游子对故土、对亲情的渴望和思念跃然纸上。敢问,哪一个流落在异乡的游子读到此处不会引发共鸣而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呢?



中国诗歌从诞生之日起就没有停止过改革创新发展的脚步,从《诗经》到汉《乐府》,从严谨规范的格律诗和词曲到自由诗,从古体诗到现代诗,诗歌一直在传统与现代交媷的阵疼中嬗变。怎样寻求到诗人与读者产生共鸣的契合点,应该是诗人不断思考和探索的课题。作为一位在诗坛跋涉了二十多年的诗人,慧玮一直在试图摸索一种全新的诗歌表现手法,他不停地变换着各种诗歌创作方法,力求找出一条更为适合新时期人们审美口味的突围之路。慧玮早年的诗歌句式的排列相对整齐,韵律明显,跳跃感强,近年来他的诗歌愈来愈明快,用词也更加质朴、简练和空灵,在一些诗句中口语化的痕迹较为明显,但却显得明朗、轻快、放松,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天然的美感,渐趋形成了自己别具一格的风格。“我使出吃奶的劲/将一个叫做地球的家伙/从我的胸前推开//一次/又一次/我的力气/渐渐用尽了/我快不行了/谁能帮我一把/让我不至于前功尽弃/让这个超级流氓/占了便宜”(《俯卧撑》),“我们的身体不但是/革命的本钱,还可以当作/独一无二的礼品/如果你爱的人/要过生日了,你可以告诉她/我跑遍大小商场,也没有买到/一件能跟你相配的礼物/只好用一列火车/把自己送到/你的城市里来了”(《作家方英文的妙论》),这是慧玮近期的作品,朴实无华的语言恰到好处地走进了诗句中,但“我使出吃奶的劲”、“让这个超级流氓/占了便宜”这样的诗句在学究派的眼里并不能算作是诗句的,他在这里顺手拈来,我们不仅没有半点粗俗的感觉,反而觉得天衣无缝,水到渠成,益发显得雅趣横生。

但并不是说慧玮就此背离了诗歌的传统基调,他在一些用辞上大胆展开想象力的翅膀,游目骋怀,往往出乎意料:“你看,那些沉甸甸的麦穗/多像一群在水面上发呆的鱼儿”,“一个麦穗摆了摆头/所有的麦穗都跟着摆了摆头……我只能看着这些肥美的鱼儿/在我的四周奔腾跳跃”(《正午的麦田》)。在明白如话的诗句中,慧玮始终把握着诗者的情感不使其泛滥,往往在结尾或中间点明诗歌的旨要,显得机趣,含蓄,隽永。在新近创作的大型组诗《红尘日记》中,这样的机智随处可见:“每天下午,当帮工的邻里/都回家以后,他总要一个人/坐在墓地旁边,美美地/抽一锅旱烟。这情景,让我差一点/就相信了他的话——/‘活了一辈子,我现在才知道/躺在这样的地方最舒坦。’”(《给自己修墓的老农》), “穷人死了/富人也死了/黄泉路上,他们结伴而行/没人分得清/谁是穷人/谁是富人”(《大结局》),前者引用给自己修墓老农的一句话,将农民劳作艰辛的一生不经意间点了出来,而后者却隐忍内敛地指出面对死亡,富人和穷人都是平等的,反映出诗人悲悯生命、关注人类命运大同的人文情怀。



有的诗人感喟当代社会诗歌没有市场,没有出路,其实不然。当代社会是一个充分标榜自我、张扬个性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充满物欲、充满浮躁的时代,一些诗人受这种思潮的影响,喜欢在个性化写作中追求以自我为中心的故作高深的呓语式创作,好像只有别人看不懂才显其有学问;有的诗人在社会变革中难以独守诗者灵魂的高贵和抵御物欲的恣肆,急功近利,将诗歌创作亦变成了商品化生产,正因为此,才将诗歌推向了没落。我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多次说过,好的诗歌并非那些晦涩难懂,非要字斟句酌地琢磨半天才看懂的作品,甚至有的诗人创作的诗歌最后连自己都看不明白,这样的诗歌怎么能够得到读者的认可呢?“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关雎。),“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上邪》),如此直露的诗歌表达,却成为脍炙人口的爱情表白。李白的《静夜思》、《赠汪伦》等诗歌仅短短四句,通晓直白,但人们却耳熟能详,流传千古;李商隐的许多诗用辞用典隐晦,但人们最熟悉最记忆深刻的却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现代诗人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余光中的《乡愁》、戴望舒的《雨巷》等,都是明白浅显易懂的诗歌,但这些诗歌恰恰成为广受欢迎广为流传的诗歌。最有说服力的是在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遭遇苦难的非常时期,不但诗人们拿起了手中的笔,而且那些平素不写诗的人们也纷纷加入到诗歌创作的行列,或寄托哀思,或激励生者,创作了不计其数到处传诵的优秀诗歌,而这些诗歌大部分都是通畅自由和明白易懂的。这充分说明了作为诗歌的大众读者不但没有消亡,而像熔岩般隐藏在地壳深处,只要时机出现就会随时爆发出熊熊的烈焰。

基于此,慧玮的诗歌总是在不断变化中以清新的面孔走向我们,他喜欢至善至美的诗歌追求。叶延滨指出:“慧玮的诗有非常明显的叙事特点,说通俗一点,不是在吟咏,而是在言说”,“他的叙事,是较有力度的”,这对慧玮的诗歌作品是个精确的定义,虽然慧玮自己并没有趋向于某一种固态的创作格式,但其诗歌骨子里弥漫的那种大众意识、精品意识却随处可拾,许多诗歌的叙事格调显而易见。“‘世界啊,我只有这一生/我只爱这一生/而亏欠我最多的/恰恰是这一生!’//‘如果我心中没有上帝/谁能将我怎样?/如果我将诸神踩在脚底/将古庙化为灰烬/谁能将我怎样?’”(《北门》),《北门》是慧玮同我们爬上陕西与河南交界的一座大山,看到几十年如一日虔诚地独居在山顶庙宇里的老道士,以道人修行的一生为主体创作的长诗,全诗共5个层次21节71行,在近千字的诗中,我们会看到这样直白的妙句:“跟神在一块,他像个神/跟鬼在一块,他像个鬼//跟人在一块,他像一疙瘩/会呼吸带心跳的石头”。叙说,倾诉,心理独白各种叙事式的诗句贯穿着整首诗歌,但却充满了禅思和玄妙以及对宗教禁锢人的思想的反诘。“一只蚊子/在我的胳膊上,轻轻一碰/对,它只是轻轻一碰/就被我的巴掌赶走了”(《慢慢痒》),这种表达是多么地自然熨帖出神入化。此外,《华山观日》、《大鸟》、《南美洲在哪里》、《穿旧了的衣服》、《我们家里的苍蝇》等一系列诗作,不论是意境的营构还是语词的诗化,不论是场景的积砌还是细节的描摹,都可称之为通晓澄澈的优美诗章,而其对诗歌语汇的洗练简约和惜字如金几近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总是用看似轻盈的诗歌语言给我们构架起一座座摩天大厦。



优秀的诗人永远是人类命运的预言家,诗人的灵魂深处总是动荡着人类固有的精神走向和人类的终极归宿。诗歌是诗人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产物,诗歌的精神本质比诗歌本身更能引起人们的思想共鸣。法国文艺批评家罗杰·加洛蒂说“一切真正的艺术品都表现人在世界上存在的一种形态”,作为一个性情浪漫的诗人,慧玮并没有陶醉在自己的浪漫和编织的神话中,他积极关注现实,思考现实,批判现实,融化现实,他歌唱生活中的真善美,鞭挞生活中的假恶丑,不停地容纳自己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强烈的理性思考。他这样写《挑选来年的麦种》:“……大自然的法则/永远是优胜劣汰,并非每一个生命/都有延续后代的权利/这一刻,你会明白/命运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不公/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在这看似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述说中,他用一粒麦种的命运将“物态竞争,适者生存”的自然进化法则的残酷深刻地揭示出来,其实麦种的悲壮命运,也就是现下我们人类在竞争社会中显得如此卑微无助的命运,他用麦种受到的待遇,来隐喻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的诸多不公正和世态的凉热。“我们已经够窝囊了,没想到/他比我们还窝囊;我们已经够卑鄙了,没想到/他比我们还卑鄙;我们已经像狗屎一般臭了,没想到/他竟然比狗屎还要臭三分。他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呀,每当我们颓废绝望的时候,一想起他/让人恶心的样子,我们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好了,他就要来了,生活里有了比我们/更糟糕的人了,让我们热烈地拥抱他吧!/拥抱一个自己所憎恶的人,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他就要来了》),这个“他”是谁,似乎无关紧要,“他”是我们讨厌的一个人,一件事,一个过程,但在我们的生存环境中,我们没有办法躲开“他”,那么我们何尝不试试用快乐来拥抱我们的敌人,来消解我们的无可奈何,我们既然无法改变命运,我们可以顺从命运,我们总是要快乐着生存下来。诗人极具忧患意识地用一个虚拟化的“他”的“到来”,揭露我们的渺小和随波逐流,这是人性中潜意识下自我保护的悲哀。“缺点,不见得都是坏东西/有缺点的人,才活得有滋有味”(《有缺点的人》),这种人类的悲悯情怀,在《安正和他的女儿》、《父亲的仇人》、《迟到的痛》、《陌生的路》等诗作中我们都可以感受到。在《盲女孩》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对人类与生俱来的善良的会意,“盲女孩”“最喜欢用的一个词,是‘看着’/有人听了摇头叹气,有人听了会心一笑/但一直没人告诉她:这个词用错了”,透过人们用美丽的谎言来包容一个“盲女孩”的措词错误,我们看到的是善良的人们对弱者应有的同情和精心呵护。

在慧玮的诗中,我们还可以看到深刻的挖苦与无情的嘲讽,他用自己的幽默和机智,对生活中的一些我们所厌恶的丑态进行无情的现实主义批判。“萨达姆还是那个萨达姆/不同的是,他的政权被推翻了/失去了政权的萨达姆/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由此看来,政权他妈的/还真是个好东西”(《萨达姆被绞死了》)。我想,这应该引起“官本位”社会中强势群体的警觉,“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当你失去赖以发号施令愚弄百姓欺压民众的“国家机器”时,你的地位的特殊性在哪里呢?你甚至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啊!而《城管与农妇》却借一个被城管欺负的农妇之口,对某些职能部门的骄蛮跋扈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和迎头痛击:“她终于憋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你你你你哪里/像个国家干部”。“穷人不敢得病/得了病,往往就等于/判了死刑//富人不怕得病/他们有钱,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住最好的医院/吃最昂贵的药,做最先进的手术/甚至给身体换一个全新的器官”(《大结局》),这是血淋淋的病态的社会矛盾的真实写照与暴露,诗人用自己的敏感和良知在提醒我们,在经济物质高速发展的同时,不要抹杀和回避日益加剧的巨大的贫富差距,在“今天又是好日子”中,不要忘记还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丑恶,在高唱盛世赞歌的时候,不要忘记在阳光照耀不到的社会角落,还存在太阳下的阴影,还需要“富而仁者”为等待救助的弱势群体伸出友爱援助之手。在残酷的生存压力下,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戴着面具生活,不得不扭曲自己应有的天然,当在特定条件下一旦剥开面具回归自我的时候,我们才会走回真正的真实:“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终于被我们灌高了……这是一个多么真实的男人/他不再像只蜗牛,总是把自己/包裹在一层文质彬彬的壳里/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男人,一辈子/我就见他真实了这么一回”(《带着壳的男人》)。“一辈子行善积德/总想着离天堂近些/地狱远些/没想到/天堂和地狱/原来是/一个单位/两个牌子”(《晃来晃去》),“ 如果牛妈妈自愿让我们喝/那是一种奉献;如果它/本身并不愿意这么做,却迫于/人类的强大而忍气吞声/ 那就是一种掠夺”(《牛的奶》),这样令人叹服的生活观察的细致臻微,目光的精准犀利,讽喻的精确到位,调侃的诙谐洒脱,在《媒体的尴尬》、《大机器》、《身体的背叛》、《一个人的秘密》、《恭喜你,答对了》、《好得让人怀疑》、《穿校服的孩子》、《母子对话》、《一卡车钢管》、《钥匙在锁孔里转着》、《刮胡子》等诗中均有体现。这样具有良知的诗歌才是具有生命力的诗歌,才是人们欢迎的诗歌!

《上帝不让我做个好人》是一篇很有力度的诗歌,他在诗中写到:“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做个好人/却总是事与愿违,处处碰壁/我知道,这都不是生活的错/而是那个叫上帝的家伙/在背后搞的鬼。他认准了/我是个当坏人的料/他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坏人 ”,无独有偶,在读到这首诗歌不久,我看到了两则新闻报道:“身患重病的19岁顺义农民李大伟为获免费治疗故意抢劫入狱。”(《新京报》),“湖南省祁东县69岁的农民付达信在北京站广场持刀连抢两名旅客,要求办案民警把罪行写重些,自称只为入狱不愁吃穿。”(《法制晚报》),难道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和责任在驱使慧玮,使他预感到了这种社会悲哀吗?这让我想起了欧·亨利《警察和赞美诗》这篇小说,想到了“逼良为娼”这个成语。这史诗一般饱含血泪的控诉,让我们的心灵隐隐作痛和得到震撼,引起我们对这些触目惊心的残酷现实的警觉!

在《红尘日记》系列组诗中,慧玮不但关注人类自身的命运,还以强烈的人文精神来关注我们的生态环境和自然文明,“风”、“蝴蝶”、“树木”、“云朵”、“雪花”、“鬼魅”、“夜晚的鸟儿”等等都从他的诗歌中向我们走来。他关注人类的命运,也关注大自然的命运,将自然界中小生命的命运与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结在一起,“一些动物/被宰杀了,因为/人要吃肉 //人不但要吃肉/还要吃新鲜的肉//在某个血淋淋的/车祸现场,面对横七竖八的/伤者和死者,我在心里/恨恨地想:上帝啊/这是你的肉吗?”(《新鲜的肉》),在工业文明逐步取代农耕文明的过程中,当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在无休止地向大自然进行掠夺式的索取的同时,大自然也庄重地向人类敲响了严正的警钟,通过各种方式将人类变为上帝餐桌上的“新鲜的肉”。诗人是在问上帝,还是在向我们人类自身发问呢?



慧玮是个勤快的诗人,他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写作,大量劳作的回报是累累的硕果。而他的诗歌是他作为诗人的人格品质和艺术品质的双重外化物,是他用脱离了媚俗与物欲的缪斯之灵倾心编织的人类的羽衣。“诗在上帝的房间里产生出来,传达者只能发现它的回声。”(贝阿吕语),面对诗人以其精神泥土和心灵火焰焙烧出来的精美瓷器,我们只能仰望他高出滚滚红尘的光采,我们所能期待和做的,是褪去我们尘世的俗念与浮华,剥开我们的虚伪与冷漠,放下我们的沉郁和困惑,走进诗人的心灵世界,与他一起沟通、对话、交流、吟唱,让诗歌成为我们精神向度的谶语。

关于慧玮,可参看游戏之作《慧玮趣事》:http://bbs.shigebao.com/viewthre ... &extra=page%3D1

[ 本帖最后由 红尘匆匆过客 于 2009-8-3 19:30 编辑 ]
发表于 2009-8-3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书评很好,不但把作者有血有肉地呈现,更是将诗歌解剖得唯妙唯肖。红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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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了,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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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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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置顶支持,让大家相互学习探讨诗评和书评的写作,也请为大家指点一二,明天带儿回南阳老家看看.问候红尘哥哥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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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上来学习,问好匆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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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6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歌独到见解
牧歌坐下来慢慢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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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6 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了。问好匆匆过客,常回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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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7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信息容量很大,非常精湛的诗评。

既有对诗人本身及写作的介绍、解析,

也有对当下诗歌问题的关注。

从大处着眼,细节着手,

这样的诗评独特、深刻而大气,来读来学习!

问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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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8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诗评是用心的,也唯有在这样的氛围里,诗人的精神才能得以升华,再次问候,周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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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2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已经看过。

彗玮是老朋友了,也是诗歌的老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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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4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又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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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4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xxxxx好东西!!!看来这个好空的家伙是这专业锄地的农民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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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8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的诗评,偷偷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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