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艳清纯暑期独白网（全文）

黄海声

是谁将这茫茫暑期一分为二。就在其中，我在寻找，我在乏味地盼望着一些很久没有回到梦境中来的粉色尘埃。是谁站在那里，正悄然速写这个黄金漏洞里熟睡在菖蒲倒影中的茫茫暑期。蒿草荡茂，庐影妖娆，藤椅修修，蓝烟窃窃。


火艳清纯暑期独白网


黄海声

一

那就转回身来，继续倾听。多少年前的话，说的却是今天这件事，太具体了，甚至令我双眼崩溃。肥壮金黄的热浪，已经使多少年前的寒冷深感不安。唉，是这样，上升与下降，超越与湮没，在众多的方法中往复回环。那就转回身来，继续遥望。内心最寂静的中午，前额的峭壁，在烈风雷雨中粼粼荡漾。

暑期茫茫。金水，云影；徘徊，飞翔。水泱泱，影苍苍。

在那里，霞光具体；在那里，彩虹安详。在那里，倾听颓废；在那里，遥望沦丧。尽管漫长，可还是背对着那里，搓手跺脚。在深不可测的绿荫中淹没着自己一次次等待。唉，那时的那里，早就已经无话可说，旷古的清远荒寒，在与谁相互默默交流悄悄呼唤。再也看不下去了，一锥锥极顶上那一冠冠白雪刹那间踪迹皆无！

太可怕了，内容越来越少，绿荫深处，语录只剩下菖蒲枯褐色的偏僻的倒影；只有一个人，仅仅一个人，泪水里泊满了暑期的烽火与借箭的草船。

太可怕了，因为有一种细节已经详细到了毛发，颤抖的手指已悄悄回到了鼻梁与眉梢儿。


二

就是在一片片倒影中，发现，没有一件事是完全孤立的，总有许多易发现和不易发现的事随着另一些隐秘不清的事同时发生。就像一颗颗看不见阴影的卫星，那些事发生着，运行着。然而，那件事更孤单了。孤单的如同发生之前无限久远之前就一直被湮没着，无声无息。

那袭扰过来的、数不胜数、乱上加乱、破碎不堪的苍翠，此时，在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三

一个个黎明，在阅读俞平伯的《人生不过如此》中度过。还有另外几种度过方法：迷乱的、漆黑的、迁就的、渴盼的、倾斜的，等等等等，一一试过。

曙光中倾听着：青春期里的呻吟语、更年期里的嘶喊、暮年时于群山苍茫间达到了鞠躬尽瘁之极限的咳嗽声。

度过一个个黎明前尽善尽美的长夜，能看见飘浮在黑暗上方略显苍老的鲜艳；更能听见漫无边际的喧嚣遮蔽不住的深空天体里回荡的神圣与庄严。


四

唉，比萨！一九八零年于露珠醉醒的某个黎明，我悄悄知道了比萨。

埃兹拉.庞德，出生于爱达荷州一个土地局职员家庭的诗人，在一九八四年中国河北滹沱河畔一所乡土高校-------石家庄师专，我默默地了解到他专注于他。土气、朴实、清瘦、荒凉、孤寂、多风沙多大雾的冬季校园，我糊涂又心碎地读到：

人群中悠然浮现的一张张脸庞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一片片花瓣

那十七岁少年哀愁被悄然激醒，那“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和“反对精神污染”岁月中所弥漫出的特有的、漓江水似的、周期循环的、刻骨的伤感与绝望，引发了一次比一次深入的精神危机，让我开始渐渐沉醉在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中，与“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前少年时期的高神风骨一夜之间突然脱离、绝缘。某个深红的黎明，恍然间空降在“隔座送钩春酒暖分草射覆蜡灯红”的后少年时期的悬崖上。

那时的纯净中倒映着一生的心酸落寞，多少年后的情景竟然被我无比宿命地秘密目睹。然而我在十六年后所经历的，庞德于一九四五年在比萨附近写作《比萨诗章》第七十四首至八十四首时所经历的，我却没有在一九八四年提前看见。

只有，只有到了一九八九年春天的诗歌作品中，我这才倍加羞涩地提前了十一年看到了那种情景。

如今，经历了若干比较勉强算作惊心动魄的秘密岁月，默无声息地走出了这个今生今世平淡无比的《地铁车站》。


五

如今，有些艰难了。一些纸张急需处理，一些激情的黑洞还需要大力弥补，可一些清除的难度分明还送入云霄。

夜深人静，置身于芭蕉林中，悄然回首时 看见这更加断断续续的一切。

一些事件过去了，一切又平静下来。另一种乏味无比的大雾弥漫在专注于内心的人头顶之上。大雾之上，更广阔的蓝天出现了。秋日黄昏的绚烂深冷出现了，犹如一九九四年秋天倾听王菲《天空》《誓言》时那样修长、红凉、羞褐、深美。

还是如今，虽然众多的记忆依然被封闭，众多的想象也更加枯燥萧瑟，可那更庞大精微的事物还是按时出现了。那清澈而秘密的独白，已经转换成了对内心邃景近乎光速的一次次抢拍了，犹如哈勃望远镜的大眼睛里洪丽绚烂的深空天体。超越数不胜数杂乱无章的记叙、抒情、议论、说明、比喻、拟人、排比等等，让生命实质豁然开朗，热深冷远，一如如坐春风或高处不胜寒。

无言的省思，在语言的大场中，金光普照着独白中常常出现的寒冬与极夜。


六

就在今日，独白与对话的近影与远景在曙光中起伏摇曳。

一种清澈的忧伤不断地归来，一浪高过一浪。

多么清晰啊：一滴水，经高速巨幅放大以及时空聚变后，里面出现了湛蓝的天空、江河湖海、森林、田野，闪耀着明绿惹眼的稻田中劳作的依稀人影，这个时空里数不胜数的有形无形看得见及看不见的生命，处处开放滴落着如婴儿嬉笑的吵闹声，从缥缈无尘的乐园传来。然后在一群儿童游泳嬉戏所溅起的清风中朵朵浪花里再摘取最明亮的一滴，再放大，然后再在其中俘获一滴再放大，再钓起一滴再放大，再放大，再放大······，······，

广大旷宇时空聚变高速转换所喷吐、爆发、辐射出的，刚刚解体又即刻聚合的那无数倍的澄澈深邃绚丽的呼啸中，依次看见蓝天、江海、森林、田野、耕牛、少女以及永不泯灭的飘移错落的儿童！还有，还有不同文明时期的城市红尘，水滴、雪山、寺院、风暴、星辰、星系周围庞大惊魂的漆黑或鲜艳、颤栗与孤寂，

一片片浩瀚无涯的生命有时不朽有时转瞬磨灭，几乎分分秒秒都在生发着在宇宙大熔炉里冶炼时峻拔壮烈的情景，以及更大更大更更大天体更新时所带动出的悠久、旋漫、惊艳、邃密刺骨的莽莽皑皑的旋风！

那深层的因缘因果以及遍及连通融汇一切生命环节以及辽远整体的本质规律在一个个黎明静静眨眼。

为此，遥望、阅读深空天体里瑰丽苍茫的涟漪与漩涡，就自然成为一种严肃漫长的生活了。而默默的双盘打坐则更是洞悉、靠近、回归宇宙苍宇大穹本性的必需与必然了。


七

整天都在下雨，茫茫暑期第一场雨。我境界深处雨滴淋漓，雨滴的音响犹如无数层最细微脆弱又光滑的塑料纸在相互摩擦。雨烟絮絮离散沙沙游移。而往事的幻影出项了，雨针烟线缝织出一川川越来越抽象越难于回忆的栅栏与纱幕，在云光风雾深处徘徊、迟疑、静止。一片片难于起飞的雨中倒影正悄悄烤蓝深溪如席的静谷，又被一挂挂老烟苍树返回来的浓影所照亮。

雨过天晴之后，棕褐色的黄昏正中心，干枯瘦硬的山河，正在谁的睫毛眨动下沉默。好象是山洞里望见的天空，天空上下四周回旋放映出的山水，有些老辣，有些黯然，有些疏挂捆绕，有些悬空眠艳。这些层层又层层深处，大片大片、大股大股、大朵大朵身负水色酣畅墨色淋漓的夜气山岚，悄然而起，飘爬举贴，绕落升集，唰唰窥探维护着一盏既闪烁又淹没自己梦境的昏黄孤灯。

往往此时，我都是独自一人，在山间睡眼朦胧的茅屋里醒着。


八

唉，倒影中的舞台，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望不到边缘，看不到顶端。越来越突然开始的表演，也同时越来越快地收场消失。越来越密集的摄像机酷暑里悄悄逼近盯紧又覆盖湮没着逃到云端盛开的鲜美透顶的往事。

是啊，倒影中金点儿泱泱的沙漠，倒影中扶离疏荡摇曳不止的椰风，是啊，那人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来了，沉默着，不住地转过身来，向后看着，那不甘心的旋律将蓝天清扫洁净得一片片得凹凸不平。

越感人，越遥远，而且越来越庞大。快看哪，运动啦！是谁悄悄喊了一声。庞大的沉默终于起飞了。到底是哪一颗？到底谁能分得清？过于刺眼，过于深邃，过于让人头晕目眩。

看哪，运动啦！是谁一直在这茫茫暑期的金色倒影中低声嘶喊。

是谁将这茫茫暑期一分为二。就在其中，我在寻找，我在乏味地盼望着一些很久没有回到梦境中来的粉色尘埃。是谁站在那里，正悄然速写这个黄金漏洞里熟睡在菖蒲倒影中的茫茫暑期。蒿草荡茂，庐影妖娆，藤椅修修，蓝烟窃窃。

何时走远，何时回来，真得那样困难吗？

别再拖延了，别再破裂了，密密麻麻的人与事，蹦跳着，有说有笑着，在默默脱离。云烟深处的细节，渐渐地看不清了。

酷暑深处，一种秘密的奇寒，从深空中如针尖儿翻着筋斗打着灯笼跋涉呼啸辐射而来，专门袭击摘取一叶叶磅礴透明的大草尖须上颠簸的露珠与蜻蜓似的美穗奇花。

此时，我们听不清的声音往往比从前更多了。


九

奔波中许多东西渐渐散失纷纷流落，惟有在永远无法完整的回忆中常常惊醒进而想起。可能会丢失，然而并不会忘记。义无反顾走向歧途，而且越来越远。有时仿佛听到命运的高处那呼啦啦起风的声音！那澈洌透骨的真金灵歌，仔细想想，是何时照耀过我们生命的家园？它们所收留的已经无法辨认曾经为多少人所有的魂影真身，在记忆的大雪山极顶，一直久久地不向我们遥望与降临。

是否，为了昨日重现，谁常常进行如此迷离的回忆，是否，想起那些，谁立即在我们干裂枯竭已久的心中掠起、绽开一片片映日荷花似的洁白或粉红的水印，高低错落，朦朦胧胧。


十

此时，我在河谷中一个人休息着。

深烟苍翠的长堤乡野，睁开眼睛，凝视着，开始这个暑期真正的呼吸。

抚摸着那些最偏僻空荒处的美草杂花密丛长树，此时的无言意味深长。在心底对着它们精神失常似的喃喃自语。是啊，毕竟是雨季的植物了，脱离干旱后，它们一夜间融会贯通、明绿欢畅。那是怎样被人轻易就忽略的风姿，深沉涌涌，绵荡葱葱，恍然大悟似的蓬勃着，出落得亮亮堂堂！它们在各种光线风声雨露空气中潜移着、弥漫着、拥挤着、牵织着、交错着、行游着、穿插着。这种轻而易举的苍茫大野之气，殷切地挽救着我日益惊恐、萎靡、脆弱、枯竭的精神世界。一点点改变着平衡着我的未来、现在与过去。

不用任何声音宣讲什么倾诉什么，仅仅用淋漓的沉默或者静谧的摇曳。它们把近在咫尺的情绪及图景顺其自然得多么深邃孤漠潺潺静远。它们多么会寂寞自己！分分秒秒自在于人永远无法真正感受它们的时间地点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寂寞着自己。

精细无比的惆怅，借得很近又询问得很远。此时，在这大寂寞中，是谁正一点点将一潭明湖水沿着无穷寂静的境界层层放大上来又层层深邃地破开下去，终于经历了、遭受了比此时的寂静还要寂静亿万倍亿万倍不止的寂静。可我恰恰就在这种境界极限前寸步难行，呼吸静止，接下来是什么都感受不了了。

可我却一直直觉到那种穷尽了人类想象力的------一次次令人类想象力坍塌熄灭下来的--------精微邈远极度深层及旷远的基本粒子中的乡愁，穹大永罩庞隐洪澈的深空天体里的乡愁，冲动着、呼唤着、盼望着，就在那里兆亿万倍兆亿万倍地琳琅着璀璨着玄茫着，那生命的本源啊，一次次再也无法承受，那精神之眼，也随之一次次急速地封闭或熄灭。

十一

远离人群，远离门扉。来到茫茫暑期的无数林水间。倾听每一片绿叶上渗透或碎开的水滴。避暑或消夏，多么旷古久远啊，这分分秒秒都在自己呼吸间进行的行为艺术！凡俗身影中的灵魂却赶赴了发达资本主义时期之前的西双版纳，或飘渺在文化大革命之前的远古的漓江与庐山。

最精微细小的行为，在如汗毛般蠕动的孔雀杉桄榔及椰树间摇曳着。贯通了古今十方的呼吸，吐纳着天体爆炸般悲灿愕艳销魂的苍凉，以及任何时空概念都无法容纳的皈依心怀。

人世密集居所的井穴或洞窟，冰泉爆发，故事长鸣。剃掉的长发飘飞幻化为丝羽长翎，在翠蓝哨音所吹奏出的旷庐高处的风声鹤唳中远走他乡。庐影缭绕，芦花灿灿，白鹭泱泱，钓迹茫茫，失忆的死水粼粼碎澈，缥碧的清影仿佛最轻盈的丝绸在其上滑动着。

此时，还是那些人转过身来，此时才有人轻轻叹道：那时身为谁有，那时乡关何处？

（全文完）

2009-6-20




[ 本帖最后由 黄海声 于 2009-6-21 16:01 编辑 ]

流浪之丑丑

意识在清风碧浪间流动，倒影中有树的影子，和夕阳的呢喃，倾听者有鱼（无数种/无数条/大小不一的），还有我，还有你自己，还有哪些沉寂许久的生灵。灵动的思想，需要静静的期待。红上，大家赏！

落草风起

你这文字近乎哲学意味了。
需要放一下，再来读。也许领悟才会多些。

黄海声

啊，这是让人感激而敬畏的点评。其间的那种心怀境界已将我默默滋润！久久不能忘怀！问候！握！

黄海声

谢谢！问候风起兄！欢迎有时间就过来慢慢读几句吧！握 ！

周飞雪

你在用一种诗意的语言描述一段经历，一种心路历程，有孤独有徘徊有奋进困惑的痛，有经风霜雪雨后的澄明。
语言风格含蓄诗意，结构完整，气韵融合。问候先生，周末快乐！

妙妙

我的宝宝在打吊针，这两天没有心情。读你的文字，需要安下心来，细嚼慢咽地品味。先问个好

黄海声

谢谢飞雪！这段文字真诚精确！特别高兴！我还觉得这些句子有很强的阅读障碍呢，结果还是让飞雪如此通读无碍清澈见底的懂得！让人高兴！不要那么称呼啊，叫名字多好！祝快乐！

黄海声

问候妙妙！宝宝生病，非常能体会到你的心情感受！多保重，祝愿你的宝宝快些恢复健康！
你这个帖子在这种情况下贴上，让人不知怎样感动了。都应是朴实的、实在的人啊，不知说些什么啊！心中只有祝愿啦！
我有一个月啦，先是在本地的医院带老母看病，接着又去北京辗转两家大医院，然后又辗转回本地一个乡村诊所，现略有安定。
就这样生活着，光阴也在过去！

妙妙

原帖由 黄海声 于 2009-6-23 11:49 发表
问候妙妙！宝宝生病，非常能体会到你的心情感受！多保重，祝愿你的宝宝快些恢复健康！
你这个帖子在这种情况下贴上，让人不知怎样感动了。都应是朴实的、实在的人啊，不知说些什么啊！心中只有祝愿啦！
我有一个月 ...

宝宝是病毒性感冒没大碍；你妈妈上了年纪更要小心呵护。不多说了，这些天都要去医院，看着人山人海的病人，挂号、侯诊、配药、挂吊针，累

黄海声

谢谢！“看着人山人海的病人，挂号、侯诊、配药、挂吊针”体验过了，不说了，太可怕了，这么多人啊！多保重！

方悄

“别再拖延了，别再破裂了，密密麻麻的人与事，蹦跳着，有说有笑着，在默默脱离。云烟深处的细节，渐渐地看不清了。”

拜读了。

黄海声

啊，谢谢方悄阅读欣赏！辛苦啊！问候！

妙妙

看到了（四），我要去休息了。你的文字表达，思维方式都是有点学问的人。也希望你有空去看看别人的主题，说句老实话，外面的世界总比一个人的更精彩。
心情文字现在是冷落了，很多时候哦也会力不从心！

黄海声

随缘吧，也许一切会好起来，王维有一首就是有句“纷纷开且落”的，多寂静而旷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