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家山花
老家在陕北大山深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里。那儿的春天几乎看不到绿色和花儿,到了夏天,坡坡洼洼上就开了五颜六色的野花。那些黄色的野菊花和紫色的打碗碗花,以及瓜瓜牛花开得最多最耀眼。 到了山花遍地的时候,就想带着家人回老家。回到老家的时候一般是黄昏,整条山沟里弥漫着花的芬芳和青草的味道。天气渐暗,看不到山花,头顶一片繁星那么安详且那么热闹的挤在一起,有张有弛繁而有序。
坐在硷畔上的石床上,与家人在安静的夜色里纳凉,阵阵凉爽的清风吹拂着脸庞,也吹拂着我们身心交瘁的疲惫。孩子的问题很多,问我为什么这里的夜晚那么干净,那些星星看上去很清晰很干净啊?夜晚干净。多好的一个形容啊!是啊,山村的夜晚的确很干净,虽是夜色浓郁,但是没有模糊我们的视线,周围的树影和窑洞背山的轮廓依然可见,那些遥远的星星,更是清晰可见。
孩子问妈妈,这里的夜色为什么味道清香?
在孩子的眼中,夜色有了生命,有了情感。那些萦绕在夜色的清香是山花的芬芳,山花的芬芳给这片无边无际的山村之夜轻轻地敷上了一层干净而清香的味道,使这个普通的夜色在我们面前复活了许多的心绪。
第二天是星期天,本想好好睡一个懒觉,却在东方欲晓的鸡鸣声中早早起来。山腰间有仙气般的晨雾缭绕,空气很潮湿也很清凉,草尖花瓣上有碎若针芒的露珠十分光亮地滑落。
女儿牵着我的手来到窑洞一侧的土墙处让我看那些山花。土墙年代久远斑驳坍塌的只有半人高,墙上长满了野草,墙头上和墙根的野草茂盛,有无数野花开着。开在藤条上的淡蓝色的花是打碗碗花,其花稍大于拇指,面向太阳,花冠四张;花瓣单薄,像几片了零散的青瓷缝在一起,口大底小形似瓷碗,更像一件精致的小巧玲珑的青瓷工艺品。
有陕北民歌传唱打碗碗花:
打碗碗花儿就地开,
你把你的白脸脸扭过来,
你说扭过就扭过,
好脸要对好小伙。
腆着肚子你洗白菜,
操心身子当心蘸湿了鞋。
犹如青瓷一般的打碗碗花被重情义的陕北人赋予了爱情的元素。小时候与伙伴们经常摘几朵打碗碗花拿在手中疯跑。如果谁手中的花儿被风吹破了,大家就预言说他今天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把饭碗打破的。这个说法源于我们的父辈,而更多的关联与爱情不大,因为此花的名称让人直接联想到把饭碗打破。
在墙角开着像小指头那么大小黄色的小花是野菊花。女儿采一朵送到我鼻子前让我嗅一下,问香不香。野菊花的芳香里有蜂蜜的味道,淡淡的却能沁人心脾。野菊花的黄,让人欣喜。非常脆嫩的金黄色的花瓣,一圈圈地紧裹在一起,像是力量的聚集,然后又集体扩张,散发出金黄色的清香。花瓣纷纭,花香流溢,野菊花像夜空的繁星,那么耀眼地在墙角接受阳光的沐浴,开放在村野的风景之中。
而铺在地上的瓜瓜牛花,在纤细的枝条顶端像一朵朵小小的紫色的向日葵。其大小有中指头一般,花朵外围一圈椭圆形的淡紫色的花瓣,中间花蕊密布,整齐而灿烂。女儿惊喜地叫我过来快看,瓜瓜牛花蕊中有几条细如蚕丝的黑色和白色的小虫十分敏捷地在花蕊中游离。小小一朵瓜瓜牛花中有了几条小虫子的游动,立即活了起来。那些虫子一会儿钻进花蕊间隙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会儿又爬出四处快速游离。我给女儿讲了一个有关瓜瓜牛花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瓜瓜牛花蕊里面的小虫那么忙碌地游走,是在找朋友。如果你喊着叫白妞妞出来,而出来黑色的虫子,那就预示着你找不到朋友,如果你喊着让黑妞妞的虫子出来,出来的是黑色虫子,那就预示着你能找到朋友。这个故事显然没有任何可信性,但是那样的说法依然源于我们的父辈,只不过是面对美丽的瓜瓜牛花我们的先人们随便编撰的一个愉悦心情的游戏。女儿对这瓜瓜牛花一会叫着白妞妞出来,一会儿叫着黑妞妞出来......
老家的山花很多,有许多无名的花儿年复一年地如期绽放。那些山花从夏天开始绽放,一直要接连二三地开到深秋的霜打五谷的时候。
到了昏黄,我和家人要返城回家了。孩子采了几束花儿拿在手中,她说带回家后要养在装水的杯子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