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归

方悄

   “驿路年年生春草，旧燕归时人未”。何以会想起张中行先生的这两行诗呢？是前不久我做了一个梦，梦见SD死了，我打开电灯，坐起来靠在床上默默流泪。我与SD的相识和交往，大致如《永远的川流》那首诗所述。她的厚重的情谊来得让我大感意外，来得似乎毫无道理，因为从女人们看重的长相、口才和学识三个方面，我在那帮哥们中，任何一个方面都是中等偏下。也许她要找一个她心目中的弱者，以便她那丰沛的母爱有用武之地。事后我曾问过她，她说“你像中学生”，至今我仍不明白中学生与厚重的情谊有什么必然联系。女人啊，是个捉摸不透的谜团，从不按规则出牌，永远听凭感觉的驱遣。
      SD是一个模样长得忒俊俏，诗写得极清纯，应对日常事务总是心不在焉的一个人。她在一张照片后曾写过这样几句话：“摄于一九九二年九月二十六日，收到f十九日的信后，非常绝望，手上的一两个红点是关门时压伤了的的，那一天雨很大。”她就是经常这样莫明其妙地把自己弄得很受伤。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有这么几句：“方悄，再一次仔细看了你的信与诗，为你对诗歌的执着而感动。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曾经的年少轻狂，是为赋新诗强说愁。我现在很少回头，偶尔的回头，感觉过去好远好远。。。。。。因此，我不喜欢回头看。现在的SD，只是一个俗人 ，认真的努力的把日子过好，希望自己和自己的至爱亲朋健康快乐。”我给她回信到：“读了你的信和照片，依然很动人。我这忐忑的心，又可以稍稍宁静些了。青春没有对与错，那青春时的记忆是我此生最美好最辉煌的片段，我将永远珍藏，并永不后悔。”由于我们都有了孩子，我们都感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在通信中多次协商达成一致，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就只能如《毛诗序》说的“发乎情，止乎礼义”，虽然都不想不了了之，又不得不不了了之。
      我的手机被人偷后，就没有了她的号码，我想她会打过来的，但她一直没打过来，我想她不会如此把我忘得干净的，我想她一定是出事了。这段时间我到处托人打听她的下落，说她已下岗多年了，不知道她的去向，更不知她还在不在。我天天看她的照片，时不时流泪。想写一点东西，总是拿起笔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除了两首辞不达意的劣诗，纪念的文字却一个字也没写下。我真真切切地领会了知堂老人在《志摩纪念》中的话：“我们回想自己最深密的经验，如恋爱和死生之至欢极悲，自己以外只有天知道，何曾能够于金石竹帛上留下一丝痕迹，即使呻吟作苦勉强写下一联半节，也只是普通的哀辞和定情诗之流，哪里道得出一分苦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硬是记不住数字的人，今天记了明天又忘，我以为存在手机里就万事大吉，我从没想到手机会被人偷，而居然被偷了，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应该牢记在心里，并且每天复习一遍。
      她不仅是我爱情的最初源泉，更是我恒久的精神家园。如果她真的不在了，我会轻悄悄地走到她的墓前坐上一天，在不惊扰她休息的前提下，用最低沉的声音给她诵读当初互赠的诗篇，并用最低的音量反复播放余光中作词罗大佑作曲并演唱的《乡愁四韵》：“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血一样的海棠红——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
     但愿她还活着。活着又如何呢？经过这么多年的音书断绝，经过这么多年时代的畸形巨变，物质较以前丰富了，精神快要灭绝了，不少人过着纯粹的动物生活，指望一个女人也像我一样与现实作长久的韧性的抗争，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无必要的，我惟愿她好好活着并天天快乐，而我将继续独自寂寞地走下去。纵然再相见，外貌虽然认得，内心恐怕有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那个为之痴狂的SD恐怕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也许相见不如怀念。时间在保留一些东西，时间也在毁灭一些东西。
      昔年读张承志《北方的河》，为其中那若即若离的爱情深深动容，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引用的那首冈林信康的《你究竟是我的谁》，那就抄两段结束这篇依然是辞不达意的小文——

“是呵，我就是我
我不能变成你
就连你在那儿独自苦斗
我也只能默默注视

我们两人都经受着考验
而你究竟是我的谁
如果一切将从此崩溃
那么我又曾是你的谁”

[ 本帖最后由 方悄 于 2009-4-8 11:59 编辑 ]

周飞雪

一定要将手机号码复制一份存起来,哈哈,你提醒了我啊,如此的追问,让人心痛,方兄的文字引用得当,主题也是明确,抒情也是隐隐的痛呢,问候这个春天.

方悄

原帖由 周飞雪 于 2009-4-8 12:48 发表
一定要将手机号码复制一份存起来,哈哈,你提醒了我啊,如此的追问,让人心痛,方兄的文字引用得当,主题也是明确,抒情也是隐隐的痛呢,问候这个春天.

谢谢飞雪的表扬。

若兰

读完，深深呼吸
让人动容的心灵文字

方悄

原帖由 若兰 于 2009-4-8 19:16 发表
读完，深深呼吸
让人动容的心灵文字

谢谢若兰的夸奖。

静听夜雨

拜读了。
“我的手机被人偷后，就没有了她的号码，我想她会打过来的，但她一直没打过来”这个地方似乎不大合乎情理。呵呵。如果她打过去，也该是那个偷手机的人接听，文中的我是无法接听到的。
问好。

流浪之丑丑

浑圆的旭日，红彤彤的晕里，不知倾注了多少眼睛深深的凝视。祝好！

方悄

原帖由 静听夜雨 于 2009-4-8 21:08 发表
拜读了。
“我的手机被人偷后，就没有了她的号码，我想她会打过来的，但她一直没打过来”这个地方似乎不大合乎情理。呵呵。如果她打过去，也该是那个偷手机的人接听，文中的我是无法接听到的。
问好。

谢谢静雨。手机掉了，我又到移动公司补了原来的号码，打过来仍然是我接。我不是轻易变号码的人，只要人在，号码就在。而且小偷偷了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号码取出来丢了，他只要一接电话，定位系统就能确知他的准确位置，就易被逮住。看来静雨是个纯粹的女史，不像我样样都了解点，正因此也就样样稀松，杂而不精，悔之晚矣。

[ 本帖最后由 方悄 于 2009-4-9 10:35 编辑 ]

方悄

原帖由 流浪之丑丑 于 2009-4-8 21:45 发表
浑圆的旭日，红彤彤的晕里，不知倾注了多少眼睛深深的凝视。祝好！

谢谢流浪先生。谢谢。

浑圆的天空

这样的回忆让人伤感，问好方兄

柯默默

我手机掉了n次。呵呵。
我抄了一份号码在本子上。

你是我的谁，我是你的谁，甜蜜如斯，却又悲凉。

静听夜雨

昨天中午，刚读这篇文章是感动的，晚上再读，少了一些感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掉手机的细节，好像是这样。我觉得我是读懂这篇文章的人呢。汗一个~~。因此，我觉得我能理解“行人”的含义。我前些时候读周国平的文章，记得他说女人是家园的守望者，而对男人的说法，好像接近“行人”这个词，大意是男人喜欢在远方，比如道路，蓝天之类。我的记性现在越来越差了，记不得原话，就以自己的理解再这儿胡乱表达自己的看法。当然，我的理解不一定对，周国平说得也不一定对。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说，我是尽自己所能去认真理解的。
祝好。

方悄

原帖由 浑圆的天空 于 2009-4-9 10:52 发表
这样的回忆让人伤感，问好方兄

谢谢浑圆兄。

方悄

原帖由 柯默默 于 2009-4-9 13:09 发表
我手机掉了n次。呵呵。
我抄了一份号码在本子上。

你是我的谁，我是你的谁，甜蜜如斯，却又悲凉。

谢谢柯默默来读。“我抄了一份号码在本子上。”柯默默真是个好姑娘。

方悄

原帖由 静听夜雨 于 2009-4-9 14:34 发表
昨天中午，刚读这篇文章是感动的，晚上再读，少了一些感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掉手机的细节，好像是这样。我觉得我是读懂这篇文章的人呢。汗一个~~。因此，我觉得我能理解“行人”的含义。我前些时候读周国平的文章， ...

谢谢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