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聆听青瓷之韵

雨过清秋

一
　　
　　磁器口，像一只古老的青瓷花瓶，有些许的龟裂纹痕。
　　千年以来，悠悠地闪在我的视线中，凝炼五彩斑斓，舒展素净雅韵。
　　吸引的不只是建文。
　　在巴渝一端，成城外明珠，既久经沧桑，又朗洁清纯，如一泓清泉。
　　一泓清泉，引嘉陵碧浪，接歌乐灵音。
　　收三巴烟雨，奇姿亘古享就。
　　走在清水小街，仿佛听到人声鼎沸中有凤鸣九天。
　　
　　二
　　
　　从山坡到小巷，总有古瓷窑的遗迹。镇以瓷为名，陶瓷是古镇的灵魂。
　　追寻古迹，如在釉面上行走。
　　站在窑边，当年的瓷工们，依然在和匣钵瓷土对话，他们让粗糙的烟囱散出精致的青烟，闪亮的不只是众神的眼泪。
　　那一双双手和那一双双手里抟出的精神，像水像釉，在洁净的瓷坯上流过，把岁月的艰辛和想象的丰富，一一留在釉面以下，长成绚丽的色彩，长成多姿的山水，长成蕴藉的灵魂。
　　磁器口用窑火烧瓷，磁器口用心炼陶，就有了中国人代代锲而不舍的灵魂。
　　朴质无华的青花瓷，如江州女子身上渲染的蓝花布。色嫩时，如滴翠新茶，如春天的心尖尖；颜老的，稳沉如大海的深层。
　　一片山水灵动的背景上，葳蕤地长满了淡雅流韵的水墨画。
　　
　　三
　　
　　陈逸飞那天为什么偏偏去了周庄，要不然，在他的画布上也会游动莲花荡里的红鲤鱼，也会长起青草坡上的蜀瓷厂。
　　慈溪的渔舟，他可能画得很远，摊边的瓷器，他却一定会描得很细。
　　也许，他会把老茶馆放在傍晚来画。让一天的红霞映衬那只青花老瓷的茶壶，还有那品仙台上说书的低回或激昂。
　　也许，那著名的双桥，画的会是清溪上的木桥板，会是豆芽湾上的老浮桥。它们会映着水，随着风，陪一担担的古瓷石，伴一担担的好瓷器，在某一天的早上，露珠滴滴，摇摇晃晃。
　　画布，平展如瓷，画纸，洁白如釉，那上面只少了沿江一串串媚俗的红灯笼，只多了青山绿水间，那一座座的老瓷窑。也许，后世会有人说，来了龙隐，走了周庄。
　　可陈逸飞偏偏去了周庄，要不然，宝轮寺的古井，会不会让我也滑进嘉陵江边的“九石缸”。
　　不见码头千人拱手，不见夜间万盏明灯，不见“九宫十八庙”里的氤氲禅香。可依然有一匹纱样的嘉陵江，在瓷的碧波中，把桨荡漾。
　　龙舟坞的芦笛呜呜地吹，吹醒了白岩边，一溜溜窑棚里的细炊烟，吹醒了渝水里，那一排排的罗荡船，船篷里如豆的烛火连着窑火。那时，早起赶路的人啊，一定会看到，老瓷窑边青青的山坡上，一片片的碎瓷片上，滚动着一粒粒金灿灿的小太阳。
　　还有窑棚外那根青青的南瓜藤，急急地伸进旁边的小山溪里捞。溪水里躺一河床的沙，坐一河沟的石，间或几片青花瓷，像极了南坡的小青梅，有几枚涩涩的果，藏在青青的叶子旁。
　　磁器口就是一副山水画，美丽就长在瓷瓶上。
　　流水悠悠，瓷韵悠悠，岁月也悠悠。
　　
　　四
　　
　　历千年而如恒。敲击古镇一角，瓷音清脆，如乐出天籁。
　　历史可以在一刻停滞，然后把那个年代如一页薄纸般轻轻翻过，而人的遐想却一直荡漾，可以从任何一个细节开始，肆意于所有可以延伸的地方。
　　岁月在走，许多东西被岁月毁灭，可也时时现身说法，教我们对优秀倍加珍惜。
　　赠箫与鹿，送琴与鹤，青山不老，瓷韵长存。
　　把茶倒入青瓷杯，把酒留满玲珑盏。青瓷之味，高雅韵闲。
　　玲珑是什么瓷？是不是那一首挂在风中的诗？
　　诗有诗眼，瓷有瓷魂。那斑斑点点，那龟裂纹痕，正从瓷魂里述说岁月留馨。
　　春江水绿，春江风暖。绿如釉色，暖似窑火。
　　窑火熊熊，红透了嘉陵江天。
　　我在釉色的暖风里，做一个悠悠的白日梦，梦里弄坯做瓷。在生活中生活，如瓷在窑里。
　　白岩上传来宝轮寺隐隐的钟声，似在解说禅旨，又似在讲述历史。
　　我转过街角，距离画中的江水更近些。这时，飘起了田香和民谣，那和慈溪一脉相承的水，不媚不俗地淌着，多硬的岁月都被它流过。
　　阳光也会老吗？
　　一匹无声的气息从古镇的深处汩汩流出。
　　我撮一支檀香，植入大地，双手合十，以虔诚的姿态，为古镇送上祝福。

周飞雪

依然是婉约清丽的画面感,语言诗意中有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