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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注意着老屋屋顶的蓝瓦,立春后,气温上升明显,天气一直晴好,天空蓝得澄澈,白云清晰如画师勾线,这样的天气,总很让人欣喜.我之所以注意屋瓦的变化,是因为它们随着阳光的变化而表现出来的特殊性。
在乡间的一些老房子上,蓝屋瓦具有典型的历史记忆功能,每天太阳刚刚升起,鸡鸣声在迷蒙的炊烟里慢慢溶化,这时的阳光从东南方斜射过来,屋瓦上的青苔沾满露珠,象布了一层绒绒的白雾。然后,露水慢慢升华为雾气,渐渐升腾,在温柔的阳光里逐步扩散为蔚为壮观的迷雾。阳光里,薄雾笼罩下的蓝屋瓦是深蓝色的。它们密密的排列着,在瓦面多年积淀的风尘上,苔鲜是最坚强的守护者。在平时的天气里,苔鲜多已干枯为深褐色,一遇雨露,它们便焕发为深颜色的墨绿,细小的叶片伸展开,显得生机勃勃。
中午,雾气散尽。这时的阳光比较炙热,直射在屋顶上,气温在十度以上,早晨的墨绿之色,转为浅色的蓝,并稍微发出浅灰的颜色。苔鲜好象消失一样,如不仔细去观察,真的很难发现它们还存在着。这时的屋脊上,会有虎皮斑鸠在上面来回踱步,它鼓着嗉子,“咕咕,嘟嘟…”地叫着。春天,是自然的情感宣泄季,连阳光都是妩媚的,柳树、斑鸠更是情欲勃发,它们追逐春风,招引流水,呼朋引伴。屋瓦的色彩变得也更加安静,泛起浅浅的灰色,多么安详的蓝,多么适合鸟雀们的安身,多么适合它们需要宣泄的爱。
这时的小南风追赶流连于丛林的蝴蝶,而日光不顾这些,只缓缓变换着自己的角度,在高高的白杨树枝头,似无心离去,又似无心停留。这个时候的屋顶上变成了整体的灰色,院子当中的老人在井台洗衣服,鸡群在庭前走动,有追蝴蝶的,有打着膀子打鸣儿的。眼看杏花要开,窗花要换,堂屋的旧木门上,木雕的鸽子衔着灵芝草,仿佛刚从远处归来信使。红红的辣椒挂在门口,豆角也长长的一串,这是来年菜地的种子。
夕阳的余辉撒在屋顶,鸡群上飞儿了。这时的小村更显得安静,屋瓦的蓝色表层上象度了一层金,上面的天空更显得深沉,有飞机拖着白烟掠过,阳光正好射在飞机的机身,再反射下来更显得耀眼。
如果在夜晚,星光灿烂,灯火在窗口晃动,屋顶上便是深深的黑色。花狸是夜行的大侠,从不惮于独来独往的冒险,这时的老鼠和刺猬便也是自由的公民。老人在灯下教孙儿做唱儿歌:小老鼠,给哪睡?墙窟窿儿里睡。铺嘞啥?小铺底儿;盖嘞啥?小盖底儿;枕嘞啥?小棒槌儿,呼呼噜噜大鼾槌儿…
三更时分,明月上来了,春夜气温降得快,月光下的蓝屋瓦上,沾满薄霜,鸡鸣声似有寒意,在夜色中传得清越而悠远。这个时候,你从对面望去,屋顶上的月光正好反射过来,屋瓦的颜色反而比较淡了,鳞鳞的排列顺序却很清晰。
直到春天的后半夜,月亮挂在中天,南风肆意的掠过小村,蓝屋瓦上还发着清越的哨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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