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爷爷之被捕

岩辰

罗爷爷是工人
卷烟厂的元老
五十八岁
三十九年
窝在卷烟里

县企业改革
罗爷爷
下了岗
铁饭碗
成了玻璃的
跌在私人的
机器上
碎成渣
儿子儿媳
跟着下
孙子的学费
成了
一座大山

补贴
养老金
没到位
二百多万
在县财政局
像只鸟
飞了
罗爷爷
一下
老了十岁
背驼了
又驼
咂吧着
旱烟
抬头
看天
吸几口
冲云
骂几句娘
又往地
啐几口
唾沫
骂几句娘

罗爷爷
走街串巷
邀老李
请老王
聚集起
一百多名
老工人
去县政府
请愿
打着横幅
财政不清
要求说明
他像个将军
站在人群前
指挥作战
鼓噪
喧闹
排山倒海

出来
几位领导
后面
一群警察
一群兵
罗爷爷
怨气沸腾
声音
掀翻了云层
掀翻了天
一位官
走拢来
用眼睛
给了罗爷爷
两粒子弹
转过头
给了警察们
一鞭子
两个保安
对看了看
穿过
密集的兵
拉住罗爷爷
的手
罗爷爷
挺了挺
干瘪的胸脯
高昂起头
往县府大院
走
鼻青脸肿
出来
头垂了
又垂
广播响了
更多的警察
赶来
人群像波纹
四散

罗爷爷
病了七天
躺在床上
使劲
拭毛主席
的像
拭了
又拭
拄着拐杖
走到坟场
看天
顿顿脚
猛地
一阵咳嗽
跌坐在地
吸几口旱烟
吐几口浓痰
骂娘

冬天来了
第一场霜
降下
罗爷爷
又走街
串巷
请老刘
邀老张
聚集起更多
老工人
请愿
横幅
打成一条长城
站了半天
喊了半天
他仍像个将军
指挥
鼓噪
喧闹
排山倒海
保安
警察
和兵
把守
县府大门
广播开始响
再不散
将被拘捕
人群
又像波纹
离开
罗爷爷推开
拦阻的手
推开
县政府的
铁门
走进大院
拾拣来
碎纸片
一些枯木
生起了
一堆火
浓浓的烟
升腾
他呵呵地笑
大声咳嗽
大声唱起
革命歌

夜里
罗爷爷
抱来棉被
在漂亮的花坛边
铺上稻草
呼呼大睡
两位官
用脚踢了踢
他的脊背
扫院的老头
偷偷地
塞给他
一个枕头

太阳升起
工人们
又赶来
请愿
罗爷爷
背着铺盖
站在县府大院
吃饭
筷子
扒拉得
生风
过来两个警察
高高大大
笑眯眯
猛地
将罗爷爷按倒
在地
饭菜泼满
他们的裤腿
他们的鞋
罗爷爷
气喘吁吁
狠命挣扎
骂娘
操了
县财政局局长
祖宗八代
说要放火
要杀了
狗养的县长
他被戴上手铐
一辆车
驶进人群
罗爷爷
被拽了上去

广播又响了
出来几个
红头发
黄头发
卷头发
直头发
的女人
她们散发
公告
往墙上
门上
柱子上
贴公告
同时说
查罗爷爷为
肇事者
被捕

车缓缓开走
人群
像沸水
翻腾
罗爷爷
坐在车上
两个警察
扭着他的
胳膊
冷冷地
看着
人群
罗爷爷
不看
他扭过头
透过车玻璃
看着路旁
一条
被黑棍
狠命击打的
老狗

温经天

一条
被黑棍
狠命击打的
老狗

----深刻苍凉

岩辰

您不怕这首惹麻烦吗？

岩辰

一条
被黑棍
狠命击打的
老狗

岩辰

我是傻子


我是傻子。证明这简单得如同你在纸上计算出爱情
证明只需透过一张鞭痕累累又鲜血淋淋的人民币
一如生物学家在显微镜下研究椭圆形细胞，研究我的眼睛
逝去的梦的浪涛上，你触摸到我的笔触摸到金色的卧室
裹满沥青的吻，用唾沫称量出的拥抱。深黑冰冷的枯井
你寻找楼梯，流动的面包，以及贝壳。像马匹奔驰
奔向火红的铁，燃烧的玻璃，奔向我，狐妖牙齿上的爱
空空的，像一张豁嘴。你的脚印困于月牙形树叶的投影
从扶手椅上扔落钱，红颜色的玫瑰花瓣。快若闪电地逃离
两个清澈的湖。只有水，只有鱼。水是爱，鱼是诗。

岩辰

蛙，或者说我


黑夜来了。从那只静静默默得如同佛祖
打坐的电灯泡，或者说一颗被点了穴的水珠
从被挤扁了的黄昏扔掉的黑色窗口，望去
冰冷的外面，麻醉了的田野与狂乱的天空之间
像一只横置的打上蝙蝠烙印的古老的井
横向流动的黑色空气是水，而我，破藤椅里的我
像只蹲伏在井底的棕颜色田蛙，一瞬
就联想起那只从没诞生的长生不老的蛙
就偷偷地笑，犹如蛀虫啮破一块干裂的树皮
说，我是埋入历史纸堆埋入唾沫的坟墓的
井底之蛙转世。哦，多么聪明的愚蠢
蛙，或者说我，是看体外坚硬的天空窄了
可看体内柔软的天空宽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