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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的雨你好:
虽然你觉得我的诗“太差劲”,但我想这并不妨碍我们关于现代诗的讨论。
先从中国足球说起。中国足球在我们外行看来,是又臭又黑,可圈内人却个个自命不凡。米卢刚来中国执教时,我们的本土教验、球员、记者经常对他指手画脚,有一次他忍无可忍了,吼到:“没有亲自到欧洲现场去看过一百场以上的顶级联赛的人,不要与我谈足球”,从此鼓噪才停息。
我们的诗歌呢?有些相似,圈内是热闹的,但有几人认真读过一百位二十世纪以来欧美各大流派的重要诗人的作品呢?各流派之间差别非常大,如唯美派与象征派,语言学派与跨掉派,隐逸派与大声疾呼派,意象派与立体派,新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等等。必须多读,才有可能悟,悟出自己该写哪样风格的诗。诗歌的路有多条,你可以走通往森林的路(幽静),也可以走通往大海的路(阔大),也可以走通往城市的路(热闹),更可以走通往沙漠的路(枯寂),我就是选择的走最后一条路,因此我采用一种冷静的絮叨的叙述方式,将沿途所见、所思(主要写所思),准确的像说话一样的缓缓说出来,刻意避免抒情和模糊的优美词句,你读时就象听一个熟人说话就行了,切不可像读古诗一样拉开架式。你如果有空,可以读读叶芝,他的不少诗大多数诗行都像口水话,常常在结尾处来几行闪光的句子,从而使前面的口水话也有了意义,而且他还获了诺贝尔文学奖,所以诗不一定非要写得深奥,而是看你自己适合哪种风格。无论你走哪条路,必须要有自己的特点,时间只会留下有特点的东西,它才不管今天热闹与否,如果没有特点,十年后就什么也不是了。诗歌没有坦途,只有荆棘和痛苦,如果你害怕了,你可以迷途知返,如果你有九死而未悔的决心,那不管前路多漫漫,你只管往前走吧,别在乎别人怎样说。艾略特的《荒原》和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至今也还有人认为是疯子说的疯话。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二者成为世界文学的丰碑。评论家的话切不可以轻信,现在几乎没有周氏兄弟那样既是大作家同时又是大评论家的人了。能评的人不能写,终究是外行话;能写的不能评,也就不能金针度人。唐晓渡先生讲新批评派理论时,有一次讲了自己的一首诗,好像叫《手指》,诗共八行,讲了整整四个小时,你看要把八行诗讲四个小时,多不容易,我当时仅记住了两个字:“镜像”,但镜像与写诗有什么关系呢? 童庆炳教授讲授“文学”时,题目叫《文学五十元》,也讲了整半天,意思是“文学”这个概念,有五十种解释,只要满足一种解释,就可以叫“文学”,天啊,我从没想过“文学”会有这么多解释,可是走出教室,除了佩服他身为美学家的博学外,早把那些解释抛在脑外。要说莫言的小说,在当代小说家中是不错的,可听他讲半天小说,东拉西扯,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人知道他讲了些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些什么。所以你只能靠自己多读、多悟,没有人能帮助你。
你和青蓝的诗都是好的,但似乎可以简洁些。我所理解的简洁是指说清楚一个意思所需要的最少词语,如果需要一百个字才能说清楚,只用九十个字,那不是简洁;如果只要十个字能说清楚,你用十五个字也不算简洁。现在有不少诗(甚至在同一首诗中)的毛病在于,要么省略字句太多,让人去猜谜;要么说得太冗长,让人不可卒读。
最后说一下,读不同时代的诗,要有不同的心情。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读浪漫主义的诗歌,你要用热恋时的心情,要热血沸腾,大哭大笑;读现代派的诗,你要用失恋时的心情,在冷静中思索,思索那绝望中的希望和希望中的绝望。
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好辩论的人,我绝没有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的意思,你觉得有一两句可采纳就采纳,如果认为没有一句不是废话,扔进垃圾桶就完了。就以知堂老人《结缘豆》一文中的几句话作结吧——“几颗豆豆,吃过忘记未为不可,能略为记得,无论转化作何形状,都是好的,我想这恐怕是文艺的一点效力,他只是结点缘罢了。我却觉得很是满足,此外不能有所希求,而且过此也就有点不大妥当,假如想以文艺为手段去达别的目的,那又是和尚之流矣,夫求女人的爱亦自有道,何为舍正路而不由,乃托一盘豆以图之,此则深为不佞所不能赞同者耳。”
[ 本帖最后由 方悄 于 2008-12-9 23:4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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