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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是我堂叔家的孩子,比我小两岁,却已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我喜欢喊她海海,因为她的名字里面正好有一个海字。我不明白,生长在农村的堂叔怎么会给妹妹起一个“远海”这个特别的名字。后来,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堂叔当年出过海,所以对于海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但是,从他落寞而又隐忍的表情中,我敢肯定对于海上的日子他是万分不喜欢的。
妹妹,是堂叔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女孩子的关系,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疼爱。在农村,男孩子的地位远远的超过女孩子,可是,我可爱而又善良的妹妹却从来不在乎这些。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回老家,妹妹总是一个人,做好全家的饭菜,清洗所有人的衣物,那时,她才十一岁。因为上学迟的关系,她小学还不曾毕业。
我很清晰的记得,当时妹妹看到我时的样子,一半是惊奇,一半是羡慕,因为我的打扮在当时的农村应该是很少见的。看到她的样子,我大方的解下脖子上粉红色纱巾,围在她脖子上,看着她开心而又不知所措的喊我“姐姐”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妹妹尤其投缘。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年龄相仿的关系,我和妹妹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热情而又真诚的向我介绍家乡的种种,她带领我一起去爬树,一起去扫落叶。记得当时,她给我找了一个很纤细的竹竿,一头用刀子削的很尖,另一头用玉米芯固定着,然后,你可以不用费多大的劲,就能用尖的那端插起落在地上的柿子叶。那时,正好是深秋,夕阳将橘红色的光芒抛洒在故乡的各个角落,秋风微微,落叶翩翩,刚好深出头的麦芽儿,头上顶着嫩绿的帽子,好奇而又开心的打量着我们。妹妹,拉着我的手,唱着我教给她的曲子,欢快的跑着。
我所有少女的羞涩和矜持,在那个秋天完全被妹妹的爽朗和热情湮灭。可是,那段时光于我来说,却是最为幸福的一段日子。
春去冬来,我和妹妹很少见面了。我的床头,还放着我们那时的合影,妹妹梳着两根马尾辫,脖子上围着我送她的红纱巾,红彤彤的脸上挂着淳朴而又紧张的笑容和我紧紧挨着。
后来,我听说堂婶终于生了个儿子,而妹妹也在那年辍学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曾经写了一封信给妹妹,以示安慰。然而,妹妹在来信中,却没有半点抱怨她父母的意思,她说她很好,而且,她决定去南方打工,用挣来的钱补贴家里,她还说她很想去看看大海,因为我曾经告诉过她关于美人鱼的故事,她说她还记得我说她和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她一定要去看看。
看着妹妹信,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姐姐啊!
去年,是我人生最为悲哀和不幸的一年,先是自己生病了,耳朵上长了一个很大的包,并且需要手术。于是,我休假半年,回家治疗。再后来,父亲也在去年冬天,猝然离世,那一刻,我突然感到非常的绝望。然而,正是我的好妹妹,在我身后,默默的照顾着我,并且用她笨拙的语言安慰着我,让我走出人生的低谷。可是,我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谢谢,甚至,我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她这几年过得如何?询问她,最终是否看到了她所向往的大海。我的妹妹,却在那年的腊月,转身成为别人的新娘,而我连一样象样的礼物都没有准备。
在后来,我听说,她添了一个儿子,婆家对待她还算可以,她的丈夫是一个非常本分而又老实的农民。我当时心里也觉得安慰了不少,我用自己的积蓄给妹妹的孩子买了一辆学步车和许多小孩的儿童读物,因为,我深深的知道,妹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希望放到了孩子的身上。
然而,幸福毕竟太短暂,我的妹妹在一个深夜,突然得了一场急病,据说因为抢救及时的关系,索性保下了一条命,可是,我的妹妹她再也不能向正常人那样直立行走,再也不能开口喊我姐姐,再也不能亲手抱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而满脸幸福的笑着。再也不能......
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天很阴沉,冷风凛冽,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我想我的心已经没有感觉了吧.
因为,资金的关系,妹妹只好住到了大病房。手上是到处是针眼,脸浮肿,头发散乱,当我小声的喊到:“海海”的时候,她没有象从前那样,给我一个爽朗而又大声的微笑,她只是,用几乎痴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将眼睛转向了床头柜,那里恰好放着,邻床病人的一本杂志,而封面恰好是一面蔚蓝的大海,还有扬帆起航的船只。我的眼角一热,泪水潸然而下。
妹妹,姐姐带你去看海!
我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转身离开了病房,天空依然阴暗,可是我知道,它总有放晴的时候。而我的妹妹,也终究会好的。离开的时候,我将自己所有的的现金,留给了堂叔,我希望妹妹能够早日康复。
因为,我要带你去看海!
[ 本帖最后由 周飞雪 于 2008-11-28 07:5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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