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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支持
戴着镣铐的舞跳
————简评官儿的《北京洋葱》
北京洋葱
北京洋葱,今夜我行走在你
第五层肌肤之下,汁液丰盈
那边有机场,机场里
有我大洋彼岸的亲人
骑八爪鱼,着水藻衣
海水诺大没有一滴足以浇灌桑麻
层层包裹,晴为火药,阴雨为芯
而我,就是你足够干燥的火柴了
北京洋葱,今晚我不能深入你的腹地
剥开更多的皮,你的味道呛人
我的亲人会流泪
而烟花的绽放何等错误
它照亮一座城市的痛苦,桥的伤疤
蚂蚁的抽搐,蔬菜切割的惊叫
是什么被什么冲洗出纹理和光泽
拥我入怀,我也是一棵洋葱
——滴答,滴答,
我不能说出被时刻凿击的是什么
就像不能说出一块海绵,一方端砚
一马平川的夜,两袖清风的大逃亡
官儿是我最钦佩的诗人之一。她写诗数年,却没有丝毫株守旧俗的气息,她的诗歌融合传统手法的基础上,能追求现代主义的经典技巧,形成自己幻变而切实的诗歌风格。创作中,官儿往往打破物象原有经验的外壳,呈现内在超验的瞬间感悟。从其肌理上看,这些诗歌具有情感思考的特征,冰镇的结构里层分布着 “柏拉图式”的写意镜像,整个格局有点像划地为牢的行为,不过,她既遵循理性律令,又有着可人的自由度,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自我压束。
《北京洋葱》正是这样一首形质优美的诗歌。诗中没有多少直觉的视点,只用一句话,官儿就把我们引进她介于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诗歌通道。我们想起了梦呓的幻美,也记起了直陈者激情四溢的灿烂,对于这种“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的意识中间带诗歌,如同在新年的高原上沐浴春风,我们在审美的情趣上会产生一种怡然的新锐感。官儿是当今诗坛少有的在两个意识之间写诗的人,她与她的作品带给我们的艺术冲击力是温润而弥久的。她的诗歌应了西方文艺家斯顿的一句话:“人是多么不协调的灵魂:他本有能力治愈自己的伤口,却让他溃烂下去。他的生活与他的知识是矛盾互见,他竟然把上帝赐给他的瑰宝——理智——用来锐化自己的感情,加重自身的痛苦,使生命更其艰涩悲苦……”,官儿的《北京洋葱》便是对痛苦 “剥皮”的解构过程,朦胧而清晰的意绪中,有着殷红的血渍。
沿着这样一个诗歌手法与内容上的脉络,我们就不难深度解读《北京洋葱》了。"北京洋葱"隐喻什么?人、物、事都有可能,甚至我们可说是一种感觉。所有这些可能的因素,都离不开一个特定的地理环境:北京;而正是来自北京的这份让官儿欲哭无泪的 “刺激”,才使她产生意象纷呈的写实与超感体验融合的精准叙述。从 “洋葱表层”进去之后,作者的思路一路恣肆汪洋,缩放自然,曲折多姿,尤其最后一节,在前面扣题敛拢之时突然宕开一笔,冲破前面语言场表层的阈限,形断意连,从诗歌的尾部伸出了具有艺术感应的自由触角,形成出奇制胜、余音绕梁的效果;透过这个动态层递的诗歌框架,我们看到了包含许多细节化了的先锋诗歌元素,“骑八爪鱼,着水藻衣”的亲人, “桥的伤疤/蚂蚁的抽搐”,这些主客体边缘状态的表述,充满了诗人新奇入骨的体验。顺着这种体验,抓住事物的特征,作者还写出许多这样有表现力与穿透力的诗句。如“晴为火药,阴雨为芯”, “蔬菜切割的惊叫”等,比喻、拟人互涉,话语嬗变与精神喻指同时得到加强。在 “类似于梦的工作”中,意象、情境、心性轻易而惊人地交织一起,形成富有情感性、启发性的艺术设定。这一点还体现在诗人行文上能从局部和整体兼容角度考虑,注意用词意义的宏观与微观的整合。“今夜我行走在你/第五层肌肤之下”这一句中的 “五层”,从细处看,足可以说明作者对“北京洋葱”刻骨铭心的体味与记忆。同时,由于意义上的深透,从全诗的构架来看,它又自然地成为全诗张力的根脉。
官儿诗歌这些融合臆想合于规律超越现有文本的艺术实践,西方文艺理论家普雷斯科特在《诗歌与神话》里已经有过深刻的阐述:“真正意义上的诗歌,显然不是局了如指掌在书页上或诗集里的某种东西,适当其反,它由系列思考和情感所组成,而这种思考和情感则因读者头脑里彼此衔接的印刷符号而产生。”依此类推,戴着造型新颖、内质合理的诗歌镣铐,官儿飞扬的生命之舞能没有自己的精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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