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爬在床上哀哀痛哭,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让封邵抓到了把柄。 封邵这个人,落霞十分了解,他像一贴狗皮膏药,粘上了就很难撕下来。落霞清楚地记得自己结婚时的那一幕,像一场恶梦伴随着她度过了好几年。在农村,每逢结婚,照例要在结婚的第一个晚上耍媳妇。耍媳妇的人大多是没有结婚的半大小伙子,图个热闹,一般都比较好说话,新娘和新郎在他们的提议下亲个嘴,主家给他们管一顿晚饭,发一些糖果就算了事。耍媳妇是当地的风俗,谁家也难以拒绝这一原始但充满乡情的仪式。在这一仪式上,只要有封邵参加,其场面就会又刺激又下流。按理说,以封邵的年龄讲,比新郎要大好几岁;按辈份讲,封邵的辈份在村里也很高,许多同龄人比他辈份低,管他叫叔,但他封邵却以未婚青年自居。在那个耍媳妇的晚上,封邵最为活泼,一会儿要求新郎新娘亲嘴,一会儿要求新郎新娘拥抱,最后,在他的提议下,将新郎关在新房外面,由几个年轻小伙子耍媳妇。不知是谁熄灭了电灯,落霞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那双手劲很大,落霞有些喘不过气来。接着,那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将落霞的全身细细地摸了一遍,尤其是乳房和臀部更是被捏得出现了瘀痕,好几天也难以消除。落霞只感到一阵眩晕,强烈的羞辱感使她禁不住想吐,当那双手放肆地摸索着解她的裤带时,她吓得放声大哭。电灯亮了,封邵尴尬得站在落霞的面前,和她离得最近。无疑,这一切都是封邵所为。自然,落霞将这一切都憋在心里,没敢告诉丈夫秋水,她知道秋水的脾气。 “我这又是何苦呢?为什么不在秋水在家的时候要孤鹜到家吃饭,偏偏选在秋水不在家的时候?虽然我和孤鹜心地坦荡,但是有谁会相信?如果封邵将这件事告诉给秋水,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还会捅出天大的漏子。我真是傻呀!根本没有想到人心叵测。”落霞仔细的将他和孤鹜会面的过程想了一遍。” 刚开始孤鹜死活不愿近来,是她坚持说:“我让你把饰品送来并不是只送到我家门口就完事。你如果不讲食品送到我家并且亲自装在我家箱子上,我就不要了。” ——我真傻,如果我在门口接住孤鹜送来的饰品,就不会如此多事。 她又说:“你这样傻站在门口,让别人看见到底算那门子事,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我逼迫孤鹜走进来的。如果因为这事,秋水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孤鹜的事来,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如果孤鹜进来的时候,我将大门开着,这样别人就不会起疑心。可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将大门关上。孤鹜在门闩插上的一瞬间还吃了一惊,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我回答:“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打搅你做活。”我这么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如果当时有人来家串门就好了,他就可以看见孤鹜是真真正正给我的箱子装饰品来了。可恨的是当时并没有人。不需要串门的时候,不断有人串门,需要的时候偏偏没有一个人在眼前。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提醒道:“你难道忘了?你将大门关上,就是有人串门也进不了门。” 落霞醒悟地用拳头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可是她转念又一想。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不轨的事情。难道我给孤鹜倒了一杯白糖水也算越轨?孤鹜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显然将我当成了自己的嫂子。但我这么说有谁会相信?之后,孤鹜给我的箱子装上了饰品,接下来,在我的询问下,孤鹜讲了自己的身世,他说几年前,他母亲因病去世,他父亲难以忍受家里那种悲凉的气氛便带着他出外闯世界。没想到他父亲又撇下他离开了人世。孤物说他父母一向感情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就在没有见他父亲笑过,整天只知道埋头干活,闲下来就是喝酒,喝醉了就哭。最后终于喝坏了身子。他父亲死的时候很安详,很幸福,说他这样就可以去地下陪伴孤鹜的母亲了。孤鹜说得很动情,流了许多眼泪。她当时从心里涌出许多怜悯,也陪着掉了许多眼泪,她心中的母性骤然复苏,坚持要孤鹜叫她姐姐,还发誓说:“从今往后,我认下了你这个弟弟,不管有什么难事,你只要张嘴,我这个姐姐不会置之不理。”其是嫂子和姐姐又有什么分别呢?只要心里有这个弟弟就就够了。唉!谁能想到自己不但不能对孤鹜有所帮助,说不定还会害他。希望秋水是个明理之人,会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再后来,她坚决留孤鹜在家里吃了中午饭。 ——是呀,我们在一起只叙姐弟情意,并没有说一句出格的话。 落霞反反复复地想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屋里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其夜晚悄悄来临。秋天的白昼时间也很长,天完全黑下来时已是七点左右,此时落霞根本想不起来吃晚饭,她的心被悔恨、担忧、气愤重重包围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封邵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但他并不缺吃少穿,也不缺烟抽。他抽烟的档次在村里是最高的。队长抽烟的档次是宝成烟,这种烟卖一角九分,就这在村里已经很不错了,绝大村民抽的都是八九分钱一盒的大生产,羊群。而封邵抽的却是三角钱一盒的大雁塔。封邵的父亲死得早,他母亲难以承受丧夫的打击,在封邵十二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封邵一下子成了孤儿。但这并没有影响封邵的生活,村里有的是好心人,他随便走进哪家都有饭吃。他的学费也全免了,连本子、笔之类的学习用具也是老师提供。没有了父母的约束,封邵象一颗没有修剪的树,自由生长。村里人同情他的不幸遭遇,对于他的一些不良行为采取的是一味的忍让态度。这样一来,封邵更是无法无天。到了结婚年龄,由于没有人张罗操办,封邵也没有放在心上,再说了,谁家肯把姑娘嫁给一个浪子呢?封邵常自嘲的说:“没有老婆没拖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村子的西边,距离村子有一里多路,有一条河,叫浐河。由于水深流急,每年都要吞噬掉好几条孩子的生命。在此以前,人们内年都要祭祀河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河神并没有因为人们的祭祀而变的心慈手软,也许是嫌人们的祭品不够丰厚,不断将惩罚加给那些干预冒犯他尊严的人。因此,家长们都严禁孩子到河边玩耍,他们还用严厉的惩罚加强禁令的约束性。尽管如此,对于孩子们来说,河水的诱惑力远远大于那些禁令,一些调皮的孩子还是背着家长偷偷溜到河边去玩。封邵则不受禁令的约束,他可以想什么时候到河边去玩都可以,想在河里呆多久就呆多久。这样以来,他练就了一项过硬的本领,可以在水下憋气十分钟,也可以在水面上轻松自由的行走,像别人在平地上走路一样自如。浐河对于封邵来说,就象是女人,温柔可爱,绵细娇软。女人天生就会妒忌,浐河自然也不例外。它送给封邵丰厚的回报,却不曾送给他一个女子。这让封邵在志得意满的同时,不免感到遗憾。七八月间,几场暴雨之后,浐河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浊浪翻滚,漫过河堤,冲毁农田、房屋,上游的西瓜、甜瓜在水中沉浮。胆大的小伙子拼命在河里捞取,精疲力尽之后,却将自己的生命还给了浐河。封邵却可以随心所欲,不久,他家里就堆满捞上来的东西,包括盖房用的木料。不敢下河的人只好用金钱和封邵进行交换,只这么几次,边时封邵积攒下一年甚至几年的财富。
“看看人家封邵,在水里来去几个来回就可以顶一个劳动力一年的辛苦。这条浐河好像是他家里的,他可以在水里来去自如。”一个村民不无羡慕的说。
“是呀!就凭这身本事就可以吃喝不愁。”另一个村民附和说。
“如果当初爹妈不禁止我下河游泳,说不定我也会练就封邵这样的本事。”
另一个撇撇嘴,不屑的说:“如果当初你爹妈不禁止你下河游泳,说不定你坟头上的树已经有一抱粗了。”
“你别看不起人。”
“不是我看不起你,啥人有啥福,你就是练一辈子也达不到封邵的本事。”
封邵很少从事生产队劳动,工分自然少得可怜。生产队在进行粮食分配的时候自然对他百般刁难,但封邵自有谋生手段,他掏鸟蛋、套野狗,顿顿有肉,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为此封邵专门购置了一杆猎枪。村里的年轻人常常拿家里的粮食换取封邵的野味。封邵的生活就这样在悠闲与无聊中度过。
封邵气鼓鼓地回到他那破败的屋子。这屋子还是他父母在他小时候盖的,经过几十年风雨浸蚀,早已残破得不成样子,每逢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封邵完全有能力对屋子进行修缮,但他一直没有心思去做,也时常自我安慰:修有什么用,进进出出都是我一个人,等找到媳妇以后再修也不迟。院子里堆了许多木料,都是他在发大水的时候从河里捞上来的。
这时队长常天走了进来,一见封邵就生气的说:
“你这倒是弄啥呢?喊你半天也不答应。”
封邵这才缓过神来,急忙从炕上爬起来,陪着笑脸。“叔,我没有听见。”
“啥?你不可能没有听见。我就在你家院子里喊你,你耳朵在背也不可能听不见。”常天越发来气。
“叔,我真的没有听见。”
“算了,不说了。我来找你有事商量。”常天摆摆手。
“啥事?”
“就是你院子里堆放的那堆木料,有人想买,你说行不行?”
“叔,看你说的,这有什么不行的道理。”
队长常天五十出头,穿着藏蓝色薄棉袄,蓝裤子,由于生活富足,精神头很好,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他是村上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平时也以知识分子自居。
“叔,我告诉你一件事。”封邵正在为落霞的事生着闷气,一见常天早已按耐不住,便爬在常天的耳边悄悄的说。
“啥事?这么神秘!”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封邵大可不必这样,常天不禁起了疑心。
“秋水的老婆罗霞和铁匠孤鹜有一腿。”
“啥?”常天不由得后退一步,“你说啥?”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封邵悄声的重复了一遍。
“你不要胡说,这可是有损个人名誉的大事,秋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落霞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孤鹜来我们村好几年来,一向老实本分,不像是胡来的人。”
“你难道没有听说蔫蔫叫驴踢死人的话?”
“捉贼见赃,捉奸在床。”常天仍然将信将疑。
“这是我亲眼看见,绝对不会有错……”
常天的眼睛一亮,随即他轻声地问封邵:“你有没有告诉第二个人知道?”
“没有,你是第一个。”
“你听我说,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秋水知道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
“你这个人嘴上没毛,说话不牢。你必须发个毒誓。”
封邵信誓旦旦的说:“我如果说出去就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
尽管封邵已经发过毒誓,可他心里想:如果不将这事告诉秋水,我难消心中这口恶气,我决不能忍受别人在一边逍遥快活。走着瞧,我封邵再傻也犯不着为别人的私情收口如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