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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疯丫头
没一丝儿风，太阳毒辣辣的。
中午，大步流星往家赶，真想干太阳一巴掌，让它长点记性：别那么不晓事，把人往死里整。
住宅区门口，许多小孩排队。
停步，细一端详。
哈，他们在卖废品！
排队卖废品——这可是我平生所仅见！
我觉得不真实，觉得他们那是在游戏，在闹着玩，可不是嘛，那收破烂的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吃饱了撑着！”我不由嘀咕了一句，上楼去了。
妻不在，放暑假在家的女儿冬阳迎接我，喝着她递给我的凉茶，吹着空调，好舒服，好幸福。
冬阳在我面前走过来走过去，不时瞟我一眼又瞟我一眼，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孩子。
“爸，您太迟钝了！”冬阳突然大声说，声气里含着些忍无可忍，“您就一点没感到家里有变化吗？”
我这才注意到家里显然是刚收拾刚清理过，很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冬阳一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今天却主动做家务，难得！
正在惊讶间，见她又撇撇嘴，说：“爸，您是不是想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一针见血啊，这孩子！
我一时讷讷，说不出什么，她却又说开了：“爸，表扬的话就免了，劳驾您把那袋旧书报拎下去卖了。”
我遵命，拎起那袋旧书报正要下楼，可她又咋咋呼呼冲出来，咬住我耳朵，说，按理她应该好事做到底，可是那收破烂的是她的偶像。
我不禁“哦”了一声，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如雷贯耳的绰号——“不倒翁”。
“不倒翁”好象叫王家明，跟冬阳同级不同班。冬阳说起他的时候，都以“不倒翁”指代，语气却是饱含钦佩。那是说，他考不倒，从初一到初三，每次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不倒翁”还特有心气，今年中考前，学校组织那些毕业班的优等生到市内的三所重点中学参观，他特别喜欢市一中，他感叹市一中简直就是座花园，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读书的好地方。回去后，他特别写了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条幅勉励自己。他宣称，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像一朵花那样灿烂地开在花园一样的市一中。他的“舍我其谁”的心气实在感动了老师，老师们当然也都鼓励他报考市一中，他们都认为凭着他的水平那简直就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我还听说，“不倒翁”很小就没了娘，跟他父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腿脚不灵便，种着一些地，养着一些家禽，兼做着收破烂的营生。“不倒翁”很懂事，周末、假期总不怕脏不怕累地帮着他父亲。
想着想着，就到了楼下，刚才排队的那些孩子都散去了，“不倒翁”正动作麻利地给收来的废品分类，包扎着，显得不亦乐乎。他没戴草帽，满头大汗往下直滴溜，抬一下左臂抹一把额头，又抬一下右臂抹一把眼睛，黑红的脸膛像一只烤熟的红薯，冒着热气。
嗯，这样的“红薯”值得高看一眼！
卖了旧书报回家，见冬阳作怪似地缩在沙发一角，嘟着嘴，拧眉蹙额，忧伤满面。
“怎么啦，冬阳？”
冬阳很沧桑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倒翁”这回栽了，说自己的成绩一向像根东倒西歪的草，这回中考却不偏不倚地挺立在市一中的录取线上，而“不倒翁”却运交华盖，中考感冒，发挥失常，差了两分。我因为这几天出差，才听冬阳提起，为冬阳上线而高兴的同时，也不禁为“不倒翁”而感伤。
“差了两分”，这确实是挺糟糕的事。那就是说马失前蹄的“不倒翁”只能以“择校生”的身份进入市一中。这“择校生”到底是什么名堂，我至今也还不甚了了。大概就是正常录取人数之外，再定个录取线所招收的学生吧。
只是这些学生得多交不少钱,三年一次性交清。
即便这样，他父亲也会很乐意的，不是吗?多少父亲母亲多想都还没机会呢。
我突然明白，刚才楼下那些孩子排队卖破烂是一场戏，导演就是冬阳。
冬阳“嚯”地跳起来，狗踏八卦似地瞎转转，稚气的脸上布满凝重。她还神经质地喃喃着，喃喃着，突然，她又若有所悟，眼里放光，右拳脆脆地击了下左掌，说：“对，我给一中校长写封信，告诉他‘不倒翁’是个天才，会画画，歌唱得比周杰伦还好，体育也一级棒，让他开恩，让他像闻一多破格招收臧克家那样破格收了‘不倒翁’。我得写好这封信，非感动他不可！”
说着，她就一头钻进书房去。
唉，真是个疯丫头！
[ 本帖最后由 金樽邀月 于 2008-3-26 21:06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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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6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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