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孩子一样说起村庄

鱼过江湖

　　他们行走在乡村，穿过庄稼，栖于午后。它们在雪花被后蛰伏，在干燥的春季里下地流汗，在夏日里燃烧的烦闷里活跃，或许在秋季里走向一个个城市里求得一滴云烟。无论白天还是深夜，他们实在着，坐在我心里，我管它叫存在。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记得那些韵律，记得长在高粱上的花絮凄美如初。他们留下了什么？在都市忙碌中的人群中为什么有捉摸不定的偶然？进步是什么？我说不出为什么，我忘不掉也解不开那些密码，我不知道还有要有多少人情愿坠入那些绝境。
　　我相信这世间有灵魂，虽然我从不提及灵魂，因为他们在窥视这个世界。灵魂能看到灵魂深处散发着迷香，迷倒许多灵魂。看来，我没有灵魂，我不会被迷倒，即使我死了，灵魂不属于我，我背离了灵魂的故乡，灵魂只属于他们，他们来世还会记得玉米拔节。
　　灵魂是什么，这也许是人们所说的情节，或许不是。


◆眼镜

出门时，父亲给我一副眼镜
戴着它，能看清咱村的风景

城市的路灯很暗
看不清地沟
我把眼镜扔了

◆棉衣

天冷了
母亲走了二十里
送来一件棉衣

回到家
她却感冒了

◆布鞋

点干了一灯油
我有了一双布鞋

没敢穿
揣在怀里
我想着会温暖我一生

◆爷爷

爷爷老了,坐在村口
庄稼是安静的孩子
爷爷是今夜的星星
忽明忽暗
我坐在阳台上
想起了一首歌

◆仲秋的母亲

今夜，你是我们的月亮
围坐仰望你
你只需微微一笑
便可以将我们带入天堂

◆牧马人

白天牧马
夜晚看马
春天的原野上
马吃草
他看马吃草
看着看着
马群大了
看着看着
秋天来了
看着看着
一个拿票子的人
把马群领走了
他用那票子
领来了远方的女人
他看着那女人
就想起
被牵走时流泪的白马

◆二叔

二叔坐在旱烟里
目光长成标枪
投射翻耕的土地

麦苗的气息
由远而近
惊动了额头
胎动的蚯蚓

冬天的最后一粒冰
在我眼里滚动
跌出眼球

◆我是村庄的小孩

1
草儿高了又黄了
没有童话路过
父亲手扶庄稼
妈妈高举油灯
我翻滚在小人书里
与一只灰麻雀打架
2
那些星星
那些夜色
都聚在一起乘凉
有好多蟋蟀在伴凑
它们说,夜色美了
不是因为那个小孩
他乱弹琴
回家的鸡飞上了天
3
夏天的雨落在地上
就成了湾
湾上长皱纹
那不是鱼
鱼被赶跑了
一只泥猴
在水皮上躁动不安
4
不会放过秋天
远远的田野
我是秋天的花蓝
牛啊羊啊
脚步匆忙也跟不上
我就是那只兔子
远处有漂亮的野蘑菇
5
太阳西边走
我能与太阳说上半天
在熟悉的草棚吃瓜
翻起别人的旧课本
听听别人的理想
没有什么可寂寞的
寂寞已被揉成泥娃娃

◆陪村庄成长

漫长的冬眠
穿过很多人的沉思
躲在乡下的房子里
日子不甘于止步
也不屑于
片刻的顿留

小雨的玩笑
开在天空
成一张旧时的网
空空，透明，美丽
如同一枚叶子抵达秋天

春天的第一声啼哭
有一些岌岌可危
而此时的心
有点灰色的阴影
为那偶尔经过的雪花
经历了高潮与低谷

在一个小院里
我发现了一片诗歌
或者只是
很小的诗意
而眼前的村庄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
苏醒，陪翻种声策马向前

◆稻草人

我的家
固定在远远的田野
风吹过我的快乐
哗哗直响

挥动幸福的黄手帕
打搅那些
迷路的小鸟
指向回家的路

遇见风
我会不拘小节
手舞足蹈
东倒西卧

听说过了吗
我会在野火归来之前
笑着死去
无烟无尘轻轻松松

◆麦收季节

黄河入海的时候
仍然想着要说话
好多雨，总想回过头来
戴上圆圆的斗笠
探望大片的麦浪

每个成熟的孩子
学会语言，学会
手持镰刀就可以
在麦芒上舞蹈一个下午
累了就喝腰前摆动的茶
抵达阳光无法抵达的流域

谁还在说着风说过的话
说麦茫在夕阳绽开
说土地、河流以及晚归的鸟
我挖空耳朵都没有听清
也许，只有土地才知道

◆打工

偶尔有几只鸟飞出村庄
拣拾几粒柏油路边的米
拍打一下翅膀
便向村庄滑翔

鸟说
庄稼不是可以随便生长

◆电

煤油灯下
阿妈的红光青丝
是一道晚霞
夜夜芬芳

有了电
阿妈的头发白了
梦却四处流浪

◆犁

一直弯曲着
背着稻穗般沉重的命运
孤独声和酣声
不可能惊动太阳

犁有犁的方向
睡去时月光最白
醒来时星星最亮

◆飞翔

有风经过的土地
翅膀开始僵化
飞了几飞
竟然没有飞出村庄

拿过书本的手
握住的是一根扁担
对着老井
飞翔在水皮上破裂

◆七仙女的传说

那个仙女厌倦了宫庭
载着梦落到了村庄
最终没能把霞衣
披满传说

好象
再也没有仙女肯下落
不是村里没有牛郎

◆碎片

一）
顺着楼梯我越走越远
直到昨天的梦里
有一棵收割时丢落的庄稼
探问我回家的路途
才发现
它和我一模一样

二）
红灯 绿灯 广告牌
不怕雨水
宽宽的道路没有泥泞
心情走的很远
眼睛闭上睁开
前方全是雨水浸过的豆芽

三）
不能入睡的时候
我就想想一起放牛的娃
是不是他啃着玉米杆
望着蓝天
笑容还是那么甜

四）
常常看到母亲
和窗外飞过的小鸟说话
和比楼高的天空说话
她太孤独了
因为看不到庄稼

◆辣椒

秋季的土屋
门口挂一串吃剩的辣椒
等待着记忆的风干

风雪来临的时候
终于被记起
原来你可以取暖

◆林子

太阳下山了就钻进林子
放下锄头的父亲就是一棵树
近也模糊远也模糊

我站在楼顶上望了半天
始终没有看到那片林子

◆景色

天上飞来一块黑云
地上飞来红蜻蜓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
地下红蜻蜓飞着找家

一个小男孩
在等没有家的红蜻蜓

◆秋水

秋引来一片飞沙
小村里那湾
便黄了

南来北往的叶子
就背靠背靠进你的怀里
一起拥着入睡

◆冬

冬来的不时候
夜太黑，母亲还在熟睡
你知道不知道
她的那些白菜
还在地里拉呱

你在黑夜里行路
双脚踩过那些田拢
真的疼了，脸上挂满霜花
你看到没看到
母亲的那双手，裂开了刀口

看着你的脚印
我在城里发呆
你听到没听到
我的喊声其实传了很远
腮边挂了两滴回音

[ 本帖最后由 鱼过江湖 于 2008-3-25 23:34 编辑 ]

一介老道

情思皆有,稍欠感染读者的力量!
问好江湖,老道浅见了

开心老汉

短句，简洁如稻花吐香，使人爱读！

把农村的场景写得有声有色，意味深长，有几首味道嫌淡了。分开来发贴岂不更好？

问好！

阿遥～

这一组昨晚看了一些,没有看完,分开贴会好些.朴素的语言是我喜欢的.引人回到醇香的村庄和童年.

爷爷老了,坐在村口
庄稼是安静的孩子
爷爷是今夜的星星
忽明忽暗
很细致很动人的描写,让我想起爷爷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的烟斗.

问好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