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灰烬

胡月石 · 发表于 2008-2-15 09:29

《灰烬》
　　紫穗穗
　　
　　上海没有阳光
　　上海有雨
　　干净地飘过
　　有人遇见
　　说了一小会话儿
　　
　　话音刚刚落地
　　她就消失
　　龙华西路的一处楼房
　　和四年前一样
　　崭新，没有火情
　　
　　和许多富有优越感的城市一样，上海被赋予了太多的内涵，以至于一提到上海这两个字，许多优雅的片段和浓郁的气息纷至沓来。从黑白默片的时代，留声机里的莺声燕语，一直到东方明珠塔下即将开幕的世界博览会。一个世纪的胶片缓缓摇放，其中穿梭着如喜剧或悲剧般的芸芸众生。石库门的窄巷里，王琦瑶们入得厨房上得厅堂，把一个含情的眼神拿捏得撩人心魄，将一领素净的旗袍衬托得袅袅娜娜，从远处的青石上一路走来，一直走进谁的梦里。上海的气氛在张爱玲乃至王安忆的笔下，是要将一分钟、一秒钟当作一生来过的，那份精致里面有着谁也攀比不了的耐心，在一呼一息间透出平静和顺畅，带着一点圆滑，一点勘破红尘的味道。
　　如果紫穗穗的《灰烬》这首诗，开头不是“上海没有阳光，上海有雨，干净地飘过”，改成“苏州没有阳光，苏州有雨，干净地飘过”，或是任何一个城市，一下子，许多味道就消失了，一种潮湿的情绪不见了，像一滴红酒落入茶杯，鲜红了那么一下子，扭曲变长，然后无影无踪。
　　我无意去解释这首诗究竟说了什么。今天我还从另一位叫做汤养宗的诗人那里学到一句很精彩的话：好诗都是不讲道理的。
　　看似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一个上海的丽人，在一场细雨里，遇到某人，寒暄几句，消失在龙华西路的一处住房。而这里和四年前一样，崭新，没有火情。
　　龙华西路当然是实指，而除了龙华西路，其他都是空白。这首诗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出于同样写诗的经验，我想紫穗穗或者说梁文静正是在一个下雨的日子，经历了同样的情节，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有意味的片段，在暗示着什么，又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一个经历太多的女人，突然想简单下来，有点曾经沧海，有点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一切看来都平淡无奇。就像上海的雨，真的很淡，干净地飘过而已。
　　于是我们很想知道，究竟四年前的大火是什么，是什么使一切变成灰烬，是什么让变成灰烬的东西转眼消失，崭新，和四年前一样？
　　好的诗就像好的女人，决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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