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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爷婚事考》(贴个90年代初的试验品,求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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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 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叔爷婚事考》


                            缘起

       自己叔爷,我对他当然并不陌生,但是我们的年龄相差近半个世纪,所以叔爷的许多往事,我也并不熟悉。比如他的婚事,就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很想弄个水落石出的。弄清楚叔爷的婚事不一定就能弄清楚叔爷是个怎样的人,但如果不知道叔爷的婚事那就无法知道叔爷的为人了。于是我对叔爷的婚事进行了一些考证和猜测,结果我对叔爷当然是有了更深的认识,但有一些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讲述我的考证和猜测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我的叔爷。


                      孙子的成长

       这是一个极不显眼的老人。然而如果你的目光曾经在他的身上停留过,你便会不期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或者你甚至不得不和他相处,那么他的锋利将使你因伤痛而难忘。他是我叔爷,年过古稀。他现在像一个囚犯也像囚犯的看守一样卷缩在十米见方临路的外间里,掌守着杂色乱陈供人吃喝玩用的货物。这乡下常见的小铺子曾是布局,所以内间空洞而阴暗,在往后突然间阳关灿烂,是屋顶塌后的废墟。现在由于小镇经济的发展,这里搭了竹棚,升起炊烟,外地打工仔打工妹饿了肚子,被刮多了一次油后可以买到些瘦饭瘦菜。有一次来献血的人多了,我叔爷那十来岁的孙子极其精彩地亮了一次相,使他父亲和爷爷双眼顿放异彩,逢人便夸地得意了五日三夜:小子懂事,忒会赚钱。因为小子把吃剩的半碗冷饭扣到刚收刮上来的半碗热锅巴上,搅和了,夹净了残羹,浇上些油汁,“啪”的一声把快餐盒顿在等饭的面前:“四块!”我叔爷和他从他姐姐那里过继来的儿子会心地开怀地相视而笑:成了。这让他们操碎心气破肺父爷泪涔涔的小子,会操刀斩别人的后脚跟了——并且是从自家门杀出去了!他们被斩的痛苦,斩人的快意以及目睹后代成长的赏心悦目,使他们忘却了彼此的隔膜猜疑仇恨,此时他们已臻忘我。


                                  布局蛛网

       要忘我绝非易事。叔爷经常这样想。
       像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何曾真正地忘我过。若非我可以不必存在,我才能也才会悄然引去。一生中我无数次祈求能让自己懵懵懂懂,无所思虑过日子,像父母一样生儿育女,然后把自己消磨在儿女们身上。在父母相继逝去之后,我痛切地感到我就是父母的意志。我是他们的主人,向他们无情地传达命令,在追打父亲和辱骂母亲的时候,我便是至高无上的主宰,他们是身份不明的奴仆和棋子。那一年我三十九岁半。当我后来被孙子骂作老不死的时候,我幡然悔悟了我父母的忘我,而那时忘我的父母在梦中嘲弄而刻毒地喊叫:报应啦!报应啊!那长长的尾音就一直拖到今天吃完中午饭......嘿嘿,那龟孙子可真不简单!

       布局中大量且独具特色的是蜘蛛,那长脚的脆弱得似游丝,那矮墩的坚实得像世界的核心。不要去看它们,就像不要去仔细观察和琢磨任何事物一样,它们会让你出神入化走火入魔。
                  小小诸葛亮    独坐中军帐
                  布下天罗网    专擒飞来将
       蜘蛛是食肉动物。它不停的言说极富粘性,语言系统完美无缺,它的从不招惹是非与对入侵者的严惩不贷跟所有高呼正义的战争巨人惊人相似。布局中的蜘蛛有幸与人为伍,不幸身经布局的兴衰,却无动于衷于啼笑不定的脸色变化。
       它要结它的网。
       虽然这网在年关将至的时候终会被毁。然而什么能经久不衰呢?蛛们很醒然很坦然地继续它们的生涯和劳作。大年初一的时候,一张张精致漂亮的网已织成,作为献给屋主人的新春贺礼或者祝福。
       蛛们静静地等待着,不为人知。


                    沉默的叔爷

       许多事情正是久久地不为人知,比如我叔爷的婚事。
       叔爷是那么沉默寡言的人,从来不爱谈论别人更不爱谈论自己。他就静静地坐在铺子前,当你走过去买东西的时候,他会简洁地说“两毛五”或“四块八”,或者干脆竖起三个手指头给你看,你知道该怎么办的。收了你的钱再把东西拿给你以后他又静坐着。真像一个沉思者的塑像,我叔爷从来就不是那种迷糊渴睡的乡下混人。
       一年春节回家,我叔爷关心我,询问我每月的收入,他竖起三个手指头看定我。我说差不多吧,有时还不只。他便很感慨地说:“照理说也应该啦,读了那么高的书。一个月三千多块钱,比我守这铺头好得多——果然还是读书好,书没白读啊。”他那认真劲,把我窘得说不出话。我终于没有说我理解错了他那三个手指头,但我明白他什么都清楚。他看不起我们家,而我不幸读的是师大,无权无钱。
       叔爷沉默寡言,但经常出语惊人,办事惊人。而他每日最长久的功课,便是静对着布局中的蛛们和蛛网出神,他想得多又有极强的领悟力。
       对我叔爷,你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吧。下面我就讲讲我的考证和猜测。
发表于 2008-1-2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等待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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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放兄:这是不是人物传记体的写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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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上两位光临。边改边打,速度比较慢,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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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考证一:我妹妹讲的叔爷婚事

       我像一只张开的蛛网静静等待着。我的网能结成什么样子完全地显示出的无知和完全地取决于偶然撞来掉落的事物。但是另一方面似乎我的网早已结好,这自为的作品可以完全地显示我的智慧和完全地无视于任何附着其上的东西。
我静静地听我妹妹的叙述。

       你知道老叔相亲的故事吗?他瘦得像只老鸭婆。我们家后园养的老鸭婆真是奇怪,整天抱着个不知哪来的鸭蛋,没日没夜的孵啊孵啊,真是笑死人啦。还有那只母鸡却又作怪,整天鼓着翅膀,追这扑那,早上还梗起脖子打鸣,那声音却像锯不死的鸡一样。老叔那时候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却有人来提亲,听说谈亲的那家很远,信神。自己不便下来便请盲仙来查家门看风水。哥,我们家风水可是很好的,周围一大排老厝,我们家前面的地方最能聚气,每次风一刮,尘土纸片到处乱飞,最后总盘旋成一圈在我们伸手间前面停下不动,伸手间的窗户朝东,阳光充足,温暖又不灼热。我们右边的大房朝南很通风,气感极好。灶间和通路后面的房子就有好气和邪气了,因为周围有些杂乱和淤塞。有一夜我练完功在伸手间睡下不久,梦见有一只猫从后园方向蹑空而来,在通道里变成了一团黑气,飘进我的房间,我恍惚中还没有立即意会到要金光罩体,黑气突然间一下子窜进了我的肺部,我一焦急立刻念了一句咒语,好像是六字大光明咒,只觉得全身金光四射,那团黑气从我的肺壁穿破,晃晃荡荡地飘到隔壁家的楼上去了。哥,你不知道吧:隔壁那家人自从建了那栋楼以后就一直灾祸不断:先是父亲好端端死了,然后母亲不明不白患了血癌。两个儿女睡在楼上经常听到怪异的声音看见恐怖的阴影,不敢再睡楼上。后来男女主人自己上去睡,男主人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而女主人则从此终日不离药煲。——我们家周围的院落可真是没有一家是有好风水的。那盲仙要老叔在某时某刻在家门口插上三支香,老叔二话没说就照着去做了。老叔从小就很不听话,他母亲还是给他气死的。他不信鬼不信神,他说我才不信那邪呢!可这一次不同,他恭敬地烧了三支香,插上了。“哗,家门里烧的滚腾火旺,阳气十足啊!”这一天阳光灿烂,盲仙查完家门大为赞赏,于是亲事就定下来了。虽说双方这时都还不知对方生的圆扁,可双方都曾表示过:相貌,那倒是无关紧要的啦,家门好就行。老叔那时候像只鸭脯,但是很高兴。在新娘下来的那天清晨他起了个大早,他要把菜地早早浇完来坐等他的新娘。六七月的天气,很热,他就穿了条短裤,肩上搭一条潮汕老辈人特有的浴布,浇地去了。那时他瘦得像只鸭脯。哥,咱们家后园那片破厝地地气真是很好,很肥,种的秋瓜,丝瓜,毛瓜,南瓜一条条都长得特别肥嫩壮大,味道甜得百食不厌,还经常摘去送人,过段时间回家你就能吃到了。老叔那时正迷迷糊糊地浇着他那些日长三寸的蔬菜,突然在晨雾朦胧中有两个女人来向他问路,他抬头一指,便继续弓腰努背浇菜。他手指的方向赫然正是自家门口的方向:东湖乡水乾。他松了一口气:菜地浇完,他便回家里来了。那时他只穿一条短裤,干瘦得像一只风干的鸭子。他等了一天,新娘没来扣门。等到第三天,那边传话说不来了,原因是他太瘦——这时他等得正像只老鸭脯。他自语了:不是说阳气十足,火气热旺,一定能成亲事的吗?他的话传出来,有人便十足悲天悯人的样子叹息:是啊,阳火太热把自己烤成只鸭脯了。老叔的大房在厅的左侧,伸手间窗户向西,西晒。每天午后阳光强烈地直射下来,烧地煎人,亢阳伤阴,把自己烤成鸭脯,把新娘给吓跑了。老叔从那以后,有些人说没有再提成亲的事,有些人说又谈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成亲,但又看不出他因此而有什么消沉的表现。后来,他远嫁的姐姐便把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他,他依然是不喜不乐,不悲不伤。对了,哥,爸妈老在说你的婚事,有时还要我催你,你到底找到合适的人没有?没找到就别那么快结婚,反正我又不想那么早就结婚。一年后,儿子娶了他那边同村的一个女孩,再过一年,老叔便有了孙子。他有了一个象模象样的家。也就在这时,儿子为他开了一间小店,他便从田头坐到了铺头,并且极少回家吃饭。铺头长久的坐守使他很快就显得衰老,但是他不生病也不见得会快见黄土,他还是像只风干的鸭子,显得精瘦,棱角分明和沉默。哥,你说老叔是命中注定不能娶到老婆么?我看他如果娶了老婆肯定会妻离子散的。哥,我看老叔没有改变他的状态是件幸事,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如此。


                          我的感想

       我现在就处于某种状态下,我不得不慢慢地进入故事。状态的出现一如临界。我无法辨别清楚什么是虚什么是实。生活真实是道听途说,艺术真实是予取予舍么?我感到我不应该那么觉得,然而......那时候我还没有出世,或者那时候我还足够的小,总之我没有来得及亲历这些东西,我所讲的是对我妹妹的故事的转述。至于我妹妹何以又能得知,我当时听得愣神不知道问个清楚,所以不得而知。但我妹妹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拜过师,颇具功夫,经常在睡梦中被告知好多不为人知的东西,经历一些我们一辈子也甭想碰上的奇遇。比如说她知道了自己的前生和来世,两次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醒,当她出声发问“是谁”时,却发现月白风清,四下无人——她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做梦。她还曾经被强逼接受了一颗硕大的珠子,这颗美丽的光芒四射的珍珠被一只手温柔而强硬地按入自己的掌心,从此她的掌心便使人感到温暖,从此她的落落寡合也就被周围许多人所接受;并且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不然我是没有机会听到她向我讲述的这一切的。在生活中,一些事件改变了一个人的言行,他的言行作用于事件,使事件有了新的面貌,影响了接触到它的人的观感。妹妹的叙述常常让我无言以对,头脑混乱,正像我被生活搅得一团糟,搅得无话可说一样。
       我因此不得不喋喋不休。


                                     时间游戏

       这一刻我简直激动和惊讶得无法言喻。这一天是一九七二年六月十五日。我眼巴巴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到头来却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天走得让我百感交集。以前的不算,我都足足等了十年。十年,飞舞而来的蝴蝶眼看就要触网!然而从它翅膀拂过的那一刻起,我的网就整整空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如果说它不空那就是网住了一些灰尘。我现在是真正的无儿无女了,我是绝后之人,我心如刀剐,我常常梦见自己死不瞑目。十年时间,当一个女人能够接受我的吝啬,把它看成勤俭节约,懂得我的富有来之不易准备嫁给我时,我那省吃俭用而骨头突出的身躯却把她吓得永远无痕无影。人人生来都有命,我的命对我是如此的不公平!我当时积蓄下来的钱,只怕比乡长还要多得多。那可是段穷日子,哪个不爱钱?可到头来没钱的反而娶了老婆,而我却因为存钱而落得了无牵挂。后来,我有点恶心那钱,面对它一如面对我的耻辱。成扎的钱现在已经发黄,蠹蚀得不成样子,但是既然几十年前我不曾用过,几十年后我也不会去用。带不进棺材,让它化掉也好。我没有理由不痛心,但是也无可奈何。因为我一旦动用它,即使没病也会心绞头昏一起发作,我还不想死。我把它藏在无人知道的处所,偶尔拿出来晒晒太阳,平时它等于无。这些钱越来越小了,可是我还没有打定主意留给哪个孙子。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一步错棋就是没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悔不该当时就是不肯凑合。
       布局中旧时的伙伴也很少来坐了,他们上路的上路,没有上路的也不大走得动了。大家彼此孤独。

[ 本帖最后由 天放 于 2008-1-2 17: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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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一步错棋就是没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悔不该当时就是不肯凑合。 希望您有个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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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橄榄梦 于 2008-1-2 18:27 发表
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一步错棋就是没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悔不该当时就是不肯凑合。 希望您有个好心情!

呵呵,你看错了。那个“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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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很朴实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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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恒心永在 于 2008-1-2 18:52 发表
问好.很朴实的文字。

谢谢,问好。好像谈不上朴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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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候天放,叙述很奇特,采取一种叙议结合的方式,让故事变得曲折生动了。
文字之间有一种蓄势,如同洪水突然爆发,使文章变得高潮突起,读来久久不能平静了。
红之!祝新年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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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8-1-2 21:23 发表
问候天放,叙述很奇特,采取一种叙议结合的方式,让故事变得曲折生动了。
文字之间有一种蓄势,如同洪水突然爆发,使文章变得高潮突起,读来久久不能平静了。
红之!祝新年大运!~

谢谢黑子的鼓励,请多指正。
祝黑子2008年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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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考证二:我母亲讲的叔爷婚事

       母亲曾为了保护家庭利益而遭致叔爷的叱骂,甚至差点被打。母亲对叔爷绝无好感,但也不是什么刻骨仇恨,母亲富于理性。
       那时他被人家叫做老番,因为胸口,肩头都长了黑黑的毛,又干瘦,跟野人生番差不多。很悭,很俭,那时他母亲还在,整天到外面吹嘘家里吃得多好,多么富有,大概是想让儿子容易讨个老婆。但当儿子的不但不领情,反而经常辱骂她甚至想大打出手。他母亲死后,邻近一个山区县的牛中,大概看他有房有吃,便想把女儿嫁给他。谈得好好的突然听说他很悭,怕女儿过不了苦日子,于是就作罢。那时他大概三十出头,也不在意,后来又介绍了几个人给他,他都没看上,反说自己一个人吃饭实得,其实是怕被人贪。你父亲还介绍过一个朋友的妹妹给他,他嫌她是尼姑还俗,没成,后来就拖到四十多岁。恰巧一次他姑带了一个邻居来看他,那邻居是韩江上游一个山区县嫁下来的,一看他家里有很多木头木板,还有木床木柜,很感慨。因为自己嫁的人连块木头都没有,只在地上铺张旧草席就成了新婚,于是她一心一意要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他。没有比这更巧更绝的了,那堂妹居然就是牛中的女儿。十年前谈了一次,十年后居然他没有娶,她也没有嫁,像上天有意的安排,牵到了一起。女方这回说俭不怕,只要家门好就行。后来选定日子要他在门口插上三支香,就请盲仙来查家门。一查,盲仙说火旺得扑腾腾的,阳气十足,是门好亲事,一定成功。女方又要了他的生辰八字,去合时日。后来就找人来说一切皆合,定于六月十五日下来,见过面若双方合意便先在男方家中住上几天,亲事就算告成。铺帐席褥,一概不用新买,照旧即可;也不宴亲请朋,悄悄进行。这样说来,就是女方命理不好,没有登科日,所以才这么做。他还是答应了,而且挺高兴,把他母亲留给他的新蚊帐新床单新草席都拿了出来,这些新蚊帐和床单用力一洗就破了。我们帮他布置好好房间,就去等新娘的到来。但是到六月十五,等了整整一天,却左等右等等不到新娘的到来。第二天他就一早去浇菜了,回来再等还是渺无踪影。几天后女方说来看过他了,女方一米七五而他只有一米五八,而且太瘦,不般配,怕人笑话,所以又转回去了,不是不来。后来听人说原来是女方迟了一天到,一早就来,半路上堂姐指给堂妹看一个担水浇菜的人,女的一见他又老又瘦又矮,又长毛,像个野人,就拉着堂姐回去了。这堂妹听说是在县里专放通花给人绣的,算是上等人才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也等到那么老还没嫁。老叔倒是着实看上她了,以后介绍给他的他就都看不上,一直到他姐的儿子过继给他,生下孙子要叫他爷爷时,他才一反常态地说他不敢答应:我哪里敢做人家的爷爷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他管那叫做合伙。他说都是那时侯想错了,走错了一步棋,才落得今天这样无妻无子。他现在后悔了。多年来他可不是就在后悔中艰难度日么?他太精明了,剐来剐去终于剐了自己。


                                            如梦如幻

       一黄一灰,一高一矮两条影子在山间飘行。这一趟路程对于她们是遥远的,旧梦重温似的。天上迎亲的队伍一路上此隐彼现,目不暇接,皮影一般给人一种亲切而怪异的感觉,所有喜庆的曲子都有挽歌的性质。这两个年纪已经到了无法可想的女人,一路上赶得行云流水,喜滋滋的脚步不断踩踏着自己阴沉的影子,就像不停地擂鼓。鼓心中空,而鼓声听起来永远满腹心事。做堂姐的今天要带堂妹来找归宿。姑娘在这世上已经春花秋月四十几度了,她很愿意到被堂姐夸得没有不是处的男人家中落户。世上一趟路,到头来总得有所交代,就算是你已半截入土,也不得不一夜之间连根拔起,举身迁徙,女人的命啊,苦......

       一九七二年六月十五日凌晨五时,他醒过来,一夜的新铺盖被帐硌得他很不舒服。他翻了个身,仰面瞪着黑乎乎的屋子,出神的那一刻,右手很自然地被搁置在他那与生俱来的私有财产上面。他存钱存了很久了,从今以后终可启用了。昨日一日的忙碌,昨夜一夜的辗转使他那东西温软如棉。“孙子,操蛋。”他托着摩挲那两个沉甸甸的像低垂着的脑袋的丸子:“宝贝,命根。”中间是面向茫茫大海越伸越长逐渐坚硬的脖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盼望使它膨胀而热切,消瘦而干巴,穴居的生活却始终未曾开始。他听到了自己潮水般的呼吸,拍岸的心跳一如烈士扼腕于暮年。现在他就要走出苍莽的暮色,小小的天窗有了写灰白的颜色。他沉重地起了身,轻轻地走到院中,鱼肚子已经开始打白了。他想今天要早点去浇地。

       盲仙是三心二意的开始和坚定不移的结束,我知道我的命运大致如此。我闭着眼睛看遍了千家万户,身心经历的比耳聪目明的有情众生要广大深远,直接痛切得多,因此我的声音具有宏大出尘而又细致入微的性质。天容海色和天风海雨是我未曾切断的通灵之路,凡和神从此判然殊途。在一错十年的误入歧途以后,他们在我的引领下开始走上正路,他们路上的心思我很清楚。一切恶意必有恶兆必得恶果,正如一切恶果必因恶意必伴恶兆。他们向我询问却不愿信我不按我指示的去做,这样踏上正途以后也完全有可能再次坠入死路。他们逶迤而来谁能看出又步入歧途。男的不仍其旧,女的不守时间。我闭着眼睛看着他们,无动于衷也无能为力,我恪守着我来此尘世磨难的金科玉律,我不能说那些我不该说的,否则遭天谴必定是我。

       叔爷那被称为火旺气足之宅我仅进过两三次,每次如经火坑如坠冰窖。以我习得的知识:住房该是极阴的。这样的房间住久必得风湿瘫痪肺痨水肿等病,而且性情阴湿发霉,残忍绝情;而房间外面阳光强烈的西晒,乃是亢阳,极易使人中暑发热咳嗽溃疡等等,性情暴躁易怒,偏激狂烈。阴阳不交亢阳伤阴之地,正易生就阴阳不定狂妄酷烈之人。我多年在外求学教书,与叔爷相处肤浅,把不定他的性情。偶尔到布局去跟他买东西,拔一二支烟给他抽,他仅阴阴然,似笑非笑而已。正是在那时,我发现了布局中独具特色的蜘蛛。然而我至今对蜘蛛了无兴趣。感兴趣的东西容易变得不真实,栩栩如生终究低于原形毕露。
世上做梦的人却很多。

       该上路了吧还不是又来找我终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电线杆香糊瓶高妻矮夫站着一比齐肚脐在县工作的准不错——到时候我要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服服铁贴贴的让她知道又老又矮的我的威风厉害——他妈的我当年练武可是数一数二老来可还是一样劲着呢——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奶奶的要肥一点才好肥才耐吃——火旺阳足那盲仙怎么知道的真是天机不可泄露又盲又瞎居然知道那么多事——哎呀这该死的沙子扎得我好痛啊早点浇完了好回去这菜真是长得疯癫居然一日三寸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桃花三万枝工查工流工查工欧鸣锣开道肃静回避——该上路来了吧今天晚上......自有蟾宫折桂人娘子请了

       世间乐极生悲的事太多我怎么就偏偏碰上这么个疯疯癫癫干巴瘦小的糟老头呢看他那付德性还娘子请了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幸亏我昨天就来今天一早就来暗中察看不然落在这糟老头手中不定也会跟着发颠发狂那时就无面目见人翻悔也就迟了堂姐也真是的还有那盲仙净想着赚钱不管人家死活我就是死了也不嫁了嫁来嫁去的没意思透顶我死赖在家里也不再走了枉了我兴冲冲地下来白跑了一趟是天无眼雷公打不响干柴点不着这糟老头咋就家宅火旺气足我看是土气干枯蚀骨落肉的哪里像个人样简直像只老鸭脯一大早就触了霉头晦气明知道自己那么瘦了连衣服都不穿一件兴许人家看不出来那还可能会.....要将就都将就不得了真是堂姐我们走吧

       两个女人像幽灵一样飘浮而去,浇水声一如挽歌。叔爷他哼着喜庆的调子,看了最后一眼地上的菜,一色的水嫩葱绿。这老头一转身就回家来坐等他的新娘子。他总是很有耐性的。

[ 本帖最后由 天放 于 2008-1-3 02: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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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面愈好."一黄一灰,一高一矮两条影子在山间飘行。这一趟路程对于她们是遥远的,旧梦重温似的。天上迎亲的队伍一路上此隐彼现,目不暇接,皮影一般给人一种亲切而怪异的感觉,所有喜庆的曲子都有挽歌的性质。这两个年纪已经到了无法可想的女人,一路上赶得行云流水,喜滋滋的脚步不断踩踏着自己阴沉的影子,就像不停地擂鼓。鼓心中空,而鼓声听起来永远满腹心事。做堂姐的今天要带堂妹来找归宿。姑娘在这世上已经春花秋月四十几度了,她很愿意到被堂姐夸得没有不是处的男人家中落户。世上一趟路,到头来总得有所交代,就算是你已半截入土,也不得不一夜之间连根拔起,举身迁徙"
这一节尤见笔力.
还有一节未加标点呢.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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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啊!第一段做铺垫和过渡,引出下文。第一节都有一个小标题概括其内容。尾出收得不错哦!
问好。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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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8-1-2 21:23 发表
问候天放,叙述很奇特,采取一种叙议结合的方式,让故事变得曲折生动了。
文字之间有一种蓄势,如同洪水突然爆发,使文章变得高潮突起,读来久久不能平静了。
红之!祝新年大运!~
谢谢黑子,本回复收入“新年元月之说长道短”。问好天放,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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