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看 见 你 了!
文/黑子
1 新来的女职工
棉麻厂将新来一个女职工,据说是什么局长的女儿,长得忒漂亮。今天8月28日,厂里的未婚男青年天刚蒙蒙亮就上班了,为的是一睹芳容。
大牛站在男青年中间的机床上,振臂一挥:“刚得到的消息,女职工已经到了第三个红灯。”四周人群立即欢呼雀跃,一时间,整个厂房沸腾了。
有结婚了的男青年,住在厂里的职工宿舍,其实早就醒在床上,却还要假装被厂房的声音吵醒,便起了床,上厕所,洗脸、刷牙。有好久没有用摩丝的,也擦得满头油光闪亮;有人也将领带系在脖子上,外面套着一件工装;有穿着铮亮的皮鞋,临出门还用抹布擦两下……他们的妻子堂客孩子他妈,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就凭你那模样,还能把那女人勾到手?自家男人几斤几两,做妻子的是最清楚不过了。
厂里八点上班,到七点半的时候,男职工已经来了一大半。只有三个人没来:厂长,总是迟到的那个;办公室主任小黄,出差河南;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外号“水猴子”的小张。这水猴子,是厂里的小喇叭,凡是一点小事,总要夸得特别大,而且经他嘴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今天,水猴子所负责的事情,就是站在第三个红灯处,等着新来的女职工。
按水猴子的描叙,女职工穿着白色连衣裙,高跟鞋,坐着挂了政府牌照的车来上班;到了大牛嘴里,就变成了女职工穿着裘皮大衣,坐着一辆奔驰的车来上班。到了众人耳朵里,这女职工就成了女神仙。
七点五十的时候,水猴子回来了,可女职工还没有来。水猴子说,女职工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大概是要分组吧?大牛就不同意水猴子的猜测,说这女职工,特有背景特有身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在基层,要么就当厂长秘书,要么就顶了小黄的位置。大牛的话人们都没有放在心上,纷纷按着水猴子说的猜测会分到哪个组里,还说分到哪个组了,那个组要请客的;倘若谁能将这女职工追到手,更要请客了。
这群人中间,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不吭声,就在机床旁边,拿着扳手拧着螺丝。这人是老陈,也是老光棍一个,过了年就三十六岁,却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算起来,他还是厂长的师傅,结果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厂长。按说他这样的年龄,早该当个什么主任了,却还是十多年的小组长,管着修机床。老陈心里也暗暗想着要女职工到自己组,就怕轮不到自己,每天开开眼界也算好了。
水猴子机灵,一下就看到老陈的反常。便把老陈拉到一旁:“老陈啊,听说厂长要把这女职工派给你,说你经验丰富,要你带她呢!”老陈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水猴子套话来着,微微一笑,又继续拧着螺丝了。
这厂里近两年没有来女职工了,原来的女职工都肥水不流外人田,被逐个消化掉;现在厂里还有二十多个光棍,早就几次上书厂长,要求找女职工过来,不然日子没法过。厂长也没有办法,这两年棉麻厂效益越来越低,别人的外国机器加工的棉麻成色都好,我们的本地造用了三十多年,却一直没有更换过,打不过别人。那些女孩子,也都不愿意来厂里工作,没钱谁愿意来啊?
所以,这要新来一个女职工,就能引起全厂大地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哪怕她没有传说中那么漂亮,没有传说中那么有背景,也照样会让大家振奋起来。现在这些个男职工,个个翘首企盼着,彼此对望着,眼睛里还时不时放出一点仇恨的光来。
对着厂房的大门,有一条宽阔的水泥道,厂里的女工陆续来的时候,男工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朝着水泥道张望,望了半天,也没看到那陌生的影子。
大牛抬起手腕,看着自己花了两个月工资买的一块上海牌手表:秒针刚指到十二,分针指到十一,时针快到八了。大牛高声喊着水猴子,水猴子应声而来。大牛心平气和的问水猴子:“你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水猴子嬉皮笑脸的:“大牛,你这块表什么时候买的?”
大牛青筋暴起:“水猴子,你在耍我吧?人呢?”说完,一捶就塞到水猴子胸脯上。水猴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脚踢在大牛膝盖上,大牛一个趔趄,一条腿跪在地上。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两个人打架,一齐起哄,叫好声、口哨声不断。
这大牛和水猴子也是看见人多,打得更起劲了。大牛又一捶打中水猴子的鼻子,水猴子一脚踢上大牛的肩膀。正是打得热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新来的来了!”两人立即停止了打斗。大牛抬腕看了看手表:秒针刚指到十二,分针到十二差一小格,时针快到八了。一堆人,男男女女的,马上掉转头去,看着大路上走来的一位姑娘。
[ 本帖最后由 黑子 于 2007-11-17 21:5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