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日记

何义

办 酒席

    昨天给妈打电话，没聊上三分钟她说很忙要挂，我问什么事，她说邻居刘大毛给他爷爷做寿酒，我说他爷爷的儿子他爸不是还健在吗？怎么由孙子来整酒（办酒席）？妈说：还不是为了整几个钱？妈都六十多岁了，也被请了去帮忙。我说：妈，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非常感谢你生了我，儿子在异乡记得你十月怀胎的辛苦所以给你电话。你得注意自己身体啊，说完便挂了。心里却有难言的痛…
    说来说去还是钱作怪啊，以前农民总怨政府巧立名目乱收费，今天怎么又成了农村人的家常便饭了？在别人不了解的情况下也许会认为那老头的孙子多孝顺，给爷爷大寿办酒席。其实依我们那里风俗，他爷爷的儿子，也就是他爸爸没死以前他是没有这份权利和义务的！背地里别人也会说把他爷爷拿来卖钱了，但这样的事多，也就忘了计较。

      我们家乡整酒（办酒席）就是红白喜事请客送礼，大凡除了结婚嫁娶、孩子满月、死人是人们认可的酒席外，其余都算巧立名目了。

      乡里乡亲，70年代按户头，别人办酒席送礼时最少得五元，上不封顶，80年代最低送十元，90年代至2000年最低送二十元，至亲送礼少则几百，多则几千。送礼里面有玄机，一是家庭能力，二是面子。有些要面子的亲戚借债送礼，真是其情可嘉啊！
    记得98年，什么日子忘记了。我隔房（没有血源关系的同姓人）姑妈的幺女婿起新房整搬家酒。去接他大老姨（姑妈的大女儿大女婿）要他老姨帮撑面子，商量送两千元钱贴个大‘喜’字。喜事过后再还他。其实他大姐家很穷，但他答应了下来，结果东拼西凑送了去，面子有了，可事情过后老大找老幺要钱回家补窟窿时老幺不认账，对老大说：你既然送了我哪有还的道理？送礼成为骗局，是可悲孰可悲！？
      90年代前红白喜事办办酒席热闹热闹理所当然。2000年后，办酒席足渐成了歪风邪气。邻里邻居二三十就当聚聚餐，亲戚朋友间就成为放债和收债的平台了。而这种恶性循环刹也刹不住。对于这种无哩头的大操大办政府也曾干涉过，那也只是吓唬吓唬政府公务员和城里人，农村是管不着的。

    以前听父亲说过穷亲家与富亲家的故事。故事说穷亲家办喜事，富亲家贺喜时送来五百大洋。穷亲家大惊，赶快和老婆商量后把钱藏了起来。提心掉胆过日子，直到富亲家办酒席那一天请人把五百大洋原封不动敲锣打鼓抬了去还他才总算松口气！

    再有两年前听到两个我们那里最真实的故事：城东蒋家的母猪一胎生了十三个仔，他们家最近几年实在送出去礼太多，家里又找不出婚丧嫁娶的名目，所以办了几十桌酒席，听说收益颇丰呢。另一个故事说的是山区里的一个老单身汉，送出去的礼多接进门的礼少。都四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家在老高山，娶媳妇是无望了！那年冬天他买了个烤火的炉子，也办了好几桌酒席。

    这几则故事都很讽刺，而给我的是莫名的悲哀。它们是无形的东西使我看不见，它们却让我浑身感到无力。在它们面前我渺小得以至于软弱了！农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是乎乐此不彼的怪圈呢？农民本来是朴实厚道的，这样毫无意义的礼尚往来究竟说明了什么呢？是时代的进步还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极度溃泛？

                                                          就你熊样还想当诗人

    拿着少得可怜的银子，薄幸的女人早已绝决离去了。这世道！我恶毒的诅咒。记得女人离去时说：“就你熊水平还写诗、还作家梦？”“去就去吧还损人？”我大手一挥。可苦了年幼的儿子，眼泪汪汪的望着我要妈。“哪有妈？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狂吼。儿子无知，说：“难怪妈说诗人粗俗，真他妈粗俗…”儿子捡他妈传统了，没有我的半点斯文气。我一直隐忍，只给儿子粉嫩的脸蛋上轻轻按了五个手指印以示惩戒。
    明说我写东西是没有收入的，外面的世界太宽太广太花哨，身上没钱去享受，总得意淫一下吧！何况又崇拜着文化人的清高斯文？可到头，农民还是农民。就俗话说的：猪赶到北京还是猪。写不出好东西不说，还粗俗的说不出一句场面话来。
    那日离婚后，老妈过来哭：那样好的儿媳妇走了，我孙子怎么办啊？…”我不说，心里却在反驳她：“就她那素质，您老眼花，她始乱终弃，早傍上大款了！”她接着又哭：“写诗写诗，怎么还在小厂下苦力，每个月千儿八百的？老婆跑了看你拿什么养活儿子？…既然有那样好的‘水平’进名企耍笔杆子啊，哎哟我的乖孙子。”老妈说“水平”二字很砸人。我是她生的，送我高中毕业，只怪我高中时就立志弃理从文，并把校园恋爱发扬广大。当一个流浪诗人什么的也不错。钱财嘛，身外之物。但听到老妈那些话我气短得紧更不敢吱声了。心里所有的念想荡然无存。
怎么诗人就离我那么遥远呢？
      我真想绝了写诗的念头却心有不甘，因有时脑里有个芽子往外冒，不把它写出来心里不痛快。我就是这个贱命。算了，沉默是金。但生活得维持下去，老婆走了我得上菜场下厨房、又当爹又当娘。现在列一菜价给各位：猪肉～12.5元.鸡～9元。小白菜～3.5元。茄子～4元。西红市～3.2元。…这都是市斤价，贵得像挖自己心那么痛，海鲜更不敢去想，完了、完了…我突然有了想去死的冲动！
      儿子谁养呢？
    “爸爸我想吃冰淇凌。”你看，儿子又在叫唤。
      我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吼他“吃你妈的蛋，都是你那该死的妈惯的富贵病！”
     儿子白了我一眼继续犟嘴：“你做人真失败！”
     我靠，他现在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竟直呼你我。儿子心目中我已失去了老爸的份量！结果是他屁屁上又多了五个手指印。又大骂他：“老子失败？你想想，你是怎么蹦出来的？”“我石头里蹦出来的！”儿子理直气壮，这次他没哭，转而一脸真诚的对我说：“老爸，现在物价什么都涨了，就你工资没涨，不要写诗了好吗？”
    “为什么？”我问。
    “把破电脑卖了安安心心讨个好老婆过日子！”
     我叹口气想道：“这世道，孩子都早熟呢，还蛮懂事的！”
     其实贫穷与我写不写诗无关，这日子本来就难混啊！
      我一把抱起儿子亲着他脸说：“儿子，老爸不写了，再去兼一份捡砖头的工作吧，物价再怎么涨，资本家再怎么剥削，也不会少你的冰淇凌！”

                                                                   晒工资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错乱肮脏，路边违章搭建的小饭店比比皆是。蚊蝇、蟑螂、废料、污水…恶臭、汽车带过的灰尘…
怎么形容这地方呢？”

    “昨天家里又打来电话，孩子没零花钱了希望能寄点回家，至于孝敬父母的先悠着点吧。父亲最后说他蔡家大哥死了村里没有年轻人抬丧竟无法安葬。我父亲从话筒那边呼出一口口凉气，差点把我击倒！”
…
    “是的，五年前就是这样了。五十岁以下的都出了门打工，家里留着老弱病幼。五年前也许好过一点，可五年后的今天，物价一路彪升，我们的工资却没有一点上升的趋势。一个月千儿八百。”当他坐在恶臭扑鼻的路边小店就着一块钱的大饼，五毛钱的稀饭，外加两块钱的普通啤酒，也就凑合一顿。那颗大葱是老板慷慨送的。“兄弟你算算，我一天三餐该花费多少钱啊？”
      他不是有意晒工资，就这点有什么好晒的呢。也不是哭穷，但他知道，像他这种水平的人多了。三个一茬，两个一伙来吃大饼喝稀饭的人多地是。“说来寒酸啊！有时我真不明白，就这贱命何苦来世上走一遭？”
    “悲哀啊悲哀，”他喝了口猛酒说：“你说，浙江破民房虽多还蛮贵呢！十平米不到得二百块，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做饭睡觉房间一起，更便宜点的出租屋五六平米一百元，它们都用那种很薄的三合板隔着，隔音效果极差，要是夫妻两做爱或者说情话最是尴尬。特别是上厕所得往野外跑。不跑也可以，那你就蹲大瓦缸吧，四面暴光，想拉都拉不出！说来真不明白，地方富裕发达了墙边路边拉屎拉尿的人到处都是，不是人们素质低，而是找不到公共厕所”他有点微醉，似乎喋喋不休。：“一个月下来，生活费最低得三百，房租两百，零用及电话费一百五。工资低没办法，我现在连烟也戒了又可省下百来元，最后剩下不足四百元，你说叫人怎么活？”

    水泥路边的灰尘实在太多，我半边屁股就着板凳，陪他喝两块钱一瓶的雁荡山啤酒。酒不够冰很难下咽。不一会儿碗里就出现了薄薄一层灰沫子。…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他赶忙喝下最后一口酒拔起身子说：“你慢用，我接个电话，也许娃他妈催钱了。”说完一边往公路上走，一边掏手机。不到半分钟他急匆匆过来对我说：“不陪你了，周扒皮打电话来说中午加班。”说完便风风火火向厂里奔去…

柯默默

生活就是这般无奈现实的么？

周飞雪

来自生活的感受，是一种现实的直白描述写法，写作来自生活，是你的真实生活吧，问候何义，不必伤感的，现实尽管有很多无奈，有一种精神的力理在做支撑，会慢慢好起来的，至少我们还有１０００多元的收入．让我们坚强地生活去面对．

雨儿

自然的笔触记录了生活中的现实和无奈。

很好的日记，五味杂陈~象一面镜子看到自己，看人，看社会……

问好何义

雨竹

很贴切生活的写照  反映了农村的生活 也真实的
问好  何义

何义

谢谢各位斑竹，这不但是我生活的写照，也是千万打工者的真实生活！

开心老汉

几时可以走出怪圈。。。

彭剑明

写得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