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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这样的天气,我就发愁,早晨起来去院里转转,习惯的试试风,感受一下冷暖,再回到卧室里,拿出那个小包袱,找出适合给孩子穿的小衣服。
那个秋天,就我一个人在家,外面起了寒风,过后阵阵急雨落下,抽打着窗户,儿子从梦中惊醒,使劲地哭,我一摸他的小脚丫,真凉。
拿出他昨天穿过的小白袜,太单薄了些,脚后跟上还出了两个洞,这怎么能给孩子穿。情急之下,我翻出了爱人穿过的袜子,找出一双干净的来,铺在床上,将孩子的小袜子,叠在上面,拿出剪刀沿着小袜的边缘开始剪下,剪出轮廓来之后,两片合拢起,又取黑线,密密地缝了。
快完工的时候,爱人的大娘来了,她来看看孩子,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我在改袜子,突然她哽咽了,她说,孩子,生活到这么困难的地步吗?一双袜子也买不起。我赶忙掩饰地说:不是啊,是没时间出去买。反正也一样穿呢。
我把那双改完的没有脚后跟的厚袜子,小心地穿在儿子的小脚丫上,儿子伸出小手乱舞着,嘴里还发出快乐的咿呀,黑溜溜的眼珠转动着聪慧,小天使,妈妈的爱呀,我情不自禁地去亲他,抱他。
有了这次经历,我就更喜欢摆弄那些针线了,并每每沉浸在自己的作品中:或被改的小线裤,一件缝合的七扭八歪的棉袄,一副用竹针织起的小手套,这渗透着母爱的作品,我认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杰作。
有一年冬天,母亲打电话让我们回家住一段,冬天村子里特别清冷,每天都飘着或大或小的雪花,我给孩子带的衣服过于单薄,天性好动的儿子,被我裹上一床小被子。束缚了他的动,却束缚不了他的啼哭,孩子闹的心烦,我就大声吵他,母亲说,有这样看孩子的吗?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找来些干净的碎布,没出半天天,就改了好多件小衣服:有背带的小棉裤,大襟的棉袄,粗布的夹裤,像火一样颜色的小盾子…….
儿子穿上一身蓝布印花的小夹裤,夹袄,再配上一双绣着小鸟的布鞋,在母亲的怀抱里欢快地跳跃,像天幕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外面的树木落光了叶子,远山白茫茫一片,但我仿佛能听到山谷中小鸟的呢喃,冰河上穿隙而过的春风。
后来爱人的工资上调,又加之我也上了班,经济条件一天天好起来,但尽管如此,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都会打来电话,询问儿子的身高,胖瘦,给孩子准备过冬的棉衣。
去年初秋,母亲回老家摘花椒,摘完了晾晒的时候,不小心踩上了花椒粒,我可怜的母亲右手骨折,左手也受伤了,我和儿子回家看她,我们眼睛里都含着泪,努力不使自己哭出来,母亲强忍着痛苦,还不停催促我,饿了吧,给孩子熬点稀饭喝,说着就去拿锅,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我说,妈,我来吧,我和姐姐把饭做好了,给母亲单独盛上一碗,我用小勺一口口喂她,这时的母亲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窘迫,多少年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母亲了,疼痛使她更加消瘦,她的眼角皱纹丛生,她的头上星星白发,泪在眼眶里打转,手也颤抖,母亲忍着疼说,我自己来吧,你快去喂孩子……
母亲的手还没有好利索,就开始劳作了,但期间不知忍受了多少疼痛,如今她的手好了,但总是留下了一些病根,比如阴天下雨的时候,手关节会隐痛,不敢用太凉的水洗衣服,做针线活时,捏针会很困难。
今年仲秋之前,我回家看望母亲,在卧室的厨子里,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么多绣花鞋垫,母亲拿出来,一样样摆在床上,对我说,这双是你的,那双是你姐的,这三双是你姐夫的,还有这双是海梁(我爱人的名字)的,母亲指着其中一双绣着字的鞋垫笑了,我接过来一看,鞋垫的周边绣了一些绿色的藤萝,中间点缀着粉红的牵牛花,在中间洁白的布上,赫然绣着五个大字:“爱你一万年”,我说,这双是给我爸爸的吧,母亲笑的满脸泪花,她说,我不认识这字,绣完了还拿给人家炫耀,好不难堪!我说,妈以后别做这个了,买着穿才多少钱,你要是累坏了怎么办?母亲不在乎地说:如今你们都大了,孩子也大了,老家回去的少了,我现在就光是玩了。
母亲视针线活为玩,我又一次忍不住想哭,我不断反省自己:懒惰,尖刻,自私,虚荣,在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点母亲的影子。
淋漓了几天的秋雨,又更冷了,昨天我打电话给母亲,说我放假了,要带孩子回去住两天,母亲很高兴,我突然问:妈,你现在干吗呢?她说:我在给孩子做棉衣裳,雪,这次你一定带孩子来啊,好久不见了小家伙了,得给他穿上试试,哪里不合适的再改……
无语,泪流……所有的这些,点点滴滴,我却无从报答。
[ 本帖最后由 禾子 于 2007-9-30 14:36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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