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一路鸣鸿

那一夜

        那一夜，是我进入诗歌报作为挑战者栏目副版主主持临屏诗赛的第一个星期五之夜。原本上一个星期五的临屏就轮到我头上，却因某种原因，由荒芜梦话兄代劳了。为此，几句简短的短信实难言传自我内心的歉疚之情，一份自己的责任强加于别的兄弟，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星期五，我早早地坐在电脑前，浏览早些时候其他版主们制作的临屏帖子，为自己积累必要的经验和参考。儿子同妻晚饭后就出门玩耍去了，突然电话里报出妻的手机号码，接通后，妻紧张而变调的声音断断续续、抽抽泣泣，一股滚烫的泪水从听筒涌出，模糊我的视线，重重放下电话，小跑到出事地点，儿子救命的呼号声嘶力竭，三五位同胞靠在栏杆边指指点点，妻六神无主，唯一能作的就是一边毫无道理地拽着一位位路人，一边拼命十足地对儿子高喊“爸爸来啦，爸爸来啦”！从家到运河边很近，河面距岸有两米多深，有一道斜坡。我纵身跳入水中，儿子如一尾章鱼，所有的腕足从几个方向紧紧吸附在我身上，并越勒越紧。我安慰着儿子，寻找可以登陆的地方。儿子的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有热血的灼烧一直燃至心头，头上的泥沙和几片绿色的水葫芦叶子散发着恶臭，这条运河从来没有恢复到当初的净洁和清澈，一日三变的水色上漂浮死鱼死虾、除之不尽的水葫芦和各种垃圾，妻托着儿子屁股，在路人窃窃私语的目送下我们急速回家。小心放下儿子，血不停地滴在白色盥洗池，整个脸部都是血，并顺着脖子染红湿而臭的白色背心。儿子跳起来“我流血了，我流血了”，并焦急地问“爸爸，我会死吗？我是不是要死啦？”我用毛巾轻柔地洗去血斑，给他淋浴，说“没事，儿子，你没事”，那时，多余的话再说下去，我知道自己将被自己的泪水揭穿谎言，从而让儿子更加滋生恐惧，我说“是爸爸的血，你看，爸爸脸上有血”，浴室镜到底没能及时戳穿儿子那时鲜血淋漓和我急于掩饰的状态，妻准备好一些东西，我们直奔医院。

       晚上，一律急症。外科医生是位年轻女性。妻挂号，我希望医生尽快给孩子止血就闯了进去，医生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先挂号，然后眼睛又转向报纸的某个段落，我说有人去挂了，你先看看吧。可她略翻了一下眼皮，说把血擦擦。儿子站在她对面只一桌之隔的病人位置上，说阿姨，给我看看，我疼！看着自己的血流不止，儿子嚷道“我又流血了，我又流血了”，妻正好送来两元五角的挂号单，她接过去，撕下一联往挂号收据的铁签上一插，掳到几张挂号单上，并在记录本上说叫什么名字！我用自己的衣服擦去儿子流下的血，妻赶紧到医院门口的小卖店卖了一卷纸，医生说去作CT，她开了CT检验单、胸透和验血，我说CT不用了吧，她说不用你来医院干什么。妻将擦拭后的一些纸准备扔进她旁边废纸筐子里，她说扔外边去，这不是垃圾筒。

        儿子说“妈妈，我还能参加明天的毕业典礼吗？”妻说“能。”儿子有些不信，“你保证？”此时又来了病人，医生说嚷嚷什么，出去检查，妻牵着儿子，一边说“妈妈保证”！我们一边走出来，妻一手搭在儿子肩上，等我去划价。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意想，那位女医生屁股下有什么样的魔力，高贵的屁股始终不肯为一介素不相识的布衣百姓抬起呢？

       儿子躺在CT机房长长的传送带上，头架在凹型槽中转动不停。医生伸出两根指头，隔着传送带上绿色的一层塑料纸，调整儿子的头，说就这样，别动。我在一旁说坚强坚强，爸爸在呢。儿子突然紧握拳头，牙关紧咬，腹腔急促低一起一伏，眼角依然有血渗出，沿着脸庞快速坠落到脖子，传送带开始移动，我看见那圆形的机架中一圈黑色的部分快速嘶嘶转动，那大概就是剔除儿子所有的血肉和细胞组织，剩下黑黑的骨架，五分种后，儿子嘴上吐出一朵泡沫，医生推门进来说好了，我说医生，怎么样？他说十五分钟后来拿结果。作完所有项目，取回报告结果，那位女医生靠在导医处（或叫咨询处）的台子上，胳膊肘支撑在台面上，和几个护士闲聊，我把片子等给她，她瞄了一眼CT片子，说没事。转过头，继续聊着她们未尽的话题。我讨好似地说医生，这就好了吗？她说好了，注意别接触到水。妻说你给孩子消消毒，开点药吧。医生似乎没听见，我抱起儿子走出大门，  妻跟了上来，埋怨我也不问问医生该注意什么，我说那医生是地摊货，信她呢！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左右了。我才得以冷静而仔细地查看儿子的伤势，额头鸡蛋大小的肿包，压缩得眼睛不能正常睁开，妻涂抹上一些香油，说很快就能消肿，不影响明天的毕业典礼。两只眼角不同程度的裂口，前胸后背均划伤，儿子最担心第二天的盛大毕业典礼，“我真能参加？那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去！”妻给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说明了具体情况，儿子一把抓过电话，放声痛哭，一字一顿地说老师，我要参加毕业典礼！老师说只要你来，老师一定让你参加！儿子这才有了喜悦之色。毕竟，这是几年幼儿生涯最为光辉的时刻，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为此准备的腰鼓和歌舞节目，平常表现出来的温故知新及表现欲望经由老师的首肯安定下来，在妻催促之下，儿子乖乖地上床躺着。

       电脑又出现了亮度。可临屏诗赛的题目并没按时出现在我的短信中，我紧握拳头，真想砸碎显示器，当我渐渐放松手掌时，白色的墙壁开始扭曲，向我压来，迫使我节节败退，女医生冷若冰霜的模样让我想起女巫，这样我只能自己出具临屏诗赛的题目油然而生。当我此刻却异常浮躁起来！

        一面是与我生活息息相关的儿子，一面是我整个爱好所托的网络，一个真实可触，一个虚无缥缈，任何别人无须加上砝码就能轻而易举地衡量出两者孰轻孰重，而我竟然如同被蒙蔽的昏君，特别是当一份并不轻松的差事落在自己肩上时，我便有了义不容辞地借口和责任，妻淡淡地说早点休息！
   
        临屏结束，墙上挂钟敲响十二点。儿子在钟摆清脆地鸣响中略略地抽动了一下，我看着被置顶的金榜，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开始转移，却挑起对儿子的一份深深亏欠。

[ 本帖最后由 一路鸣鸿 于 2007-7-17 20:08 编辑 ]

黑子

都是责任。问候一路，一直以来，你都是最好的版主！～你的文字，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让人动容

周飞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都过去了，孩子还好吧？在现实、在网络你都是这样的富于责任感，文者首要的一种人格魅力，然诺必重应，一路一直是这样的。
先问候一下，这个夏天都还可好？

柯默默

想想
我也难做得两全 其美的
不过一路兄做得很好
看下来觉得很是愤怒,什么医院啊?HOHO
祝你儿子早日活蹦乱跳

一路鸣鸿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7-7-16 21:38 发表
都是责任。问候一路，一直以来，你都是最好的版主！～你的文字，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让人动容

感谢黑子理解评阅!问好!

一路鸣鸿

原帖由 周飞雪 于 2007-7-17 08:30 发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都过去了，孩子还好吧？在现实、在网络你都是这样的富于责任感，文者首要的一种人格魅力，然诺必重应，一路一直是这样的。
先问候一下，这个夏天都还可好？

问好!飞雪辛苦!
感谢问候,一切都还好.
就上礼拜五的事情

一路鸣鸿

原帖由 柯默默 于 2007-7-17 13:06 发表
想想
我也难做得两全 其美的
不过一路兄做得很好
看下来觉得很是愤怒,什么医院啊?HOHO
祝你儿子早日活蹦乱跳

感谢默默!问好!

星星小倩

原帖由 一路鸣鸿 于 2007-7-16 21:11 发表
那一夜

        那一夜，是我进入诗歌报作为挑战者栏目副版主主持临屏诗赛的第一个星期五之夜。原本上一个星期五的临屏就轮到我头上，却因某种原因，由荒芜梦话兄代劳了。为此，几句简短的短信实难言传自我内心 ...

天！……

看着我心里很沉重，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星星小倩

确如黑子说的那样，都是责任。网络是虚拟的，可是你对文字的感情与对责任的执着，却是切切实实的。对于孩子，这是一个父亲的责任；而对于网络，这是一个文者的责任。很难说孰轻孰重，真的。但当当两者出现并逼着着你去做选择时，矛盾与痛苦是必然的。

作为一个网友，站在我的立场，我会希望你先选择照顾自己的生活。文字的尊严不容侵犯，但生活高与文字。为了生活，迫不得已的高贵背叛是可以被谅解的。

很多时候，你也愿意牺牲自己，但责任会要求你必须做出残酷的选择。

尊敬你。

祝福你的儿子。

胡月

祝福：）

一路鸣鸿

原帖由 星星小倩 于 2007-7-17 18:31 发表

感谢小倩问候!祝夏安!
完全接受你的忠告并致诚挚谢意!!!

一路鸣鸿

原帖由 胡月 于 2007-7-18 11:56 发表
祝福：）

问好胡月!夏安!

雨竹

为你捏了一把汗   看完之后 才放下心来
祝福你儿子！
一路的文字写的真实   读来感人
有些恨那医生   现在有很多这样的医生
病人急的头上着火  可是他们还是麻木不仁
可气

落草风起

感动一路的那份重重的责任感!好男儿!

一路鸣鸿

原帖由 雨竹 于 2007-7-18 20:39 发表
为你捏了一把汗   看完之后 才放下心来
祝福你儿子！
一路的文字写的真实   读来感人
有些恨那医生   现在有很多这样的医生
病人急的头上着火  可是他们还是麻木不仁
可气

问好竹子！感谢评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