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烟云-----议"她们"

一路鸣鸿

烟云

        她挤出门框，抖给我十元钱，拿走标有“306”字样的快餐，转身关门而入。随桌关门而出来的风，加重了隐约的香，那是来自体表或室内浓郁的香水味，“横，谢都不说一个”，门楣上“306”的黄铜字牌具有女性的端庄，我绕进楼道，外面小雨依然淅沥，整理好雨披，我跨上摩托，向别家驶去。


        快餐店的外卖生意，直接与天气息息相关。暴风骤雨，赤日炎炎，愈能将不可多见的笑颜贴到老板脸上，老板开心，我们作员工的就舒坦，也才可以释放一点沉积的笑。二十四小时想顾客所想，急顾客所急的宗旨像快餐一样被灌输进我们头脑之中，形成该店快餐理念之一。当我骑着摩托，为顾客至上而风雨无阻时，我只感到自己披荆斩棘，从恶劣的气候中劈出一条通往上帝的道路，那时，我也才感到上帝是多么遥远，不是每一位上帝都让我福祗可触。

        她每天叫一次快餐，我每天为她服务。渐渐，我觉得自己送的不再是快餐，而是玫瑰。除去前几次呆立门前的交易外，那一次破例让我进屋，改变了内心某种好奇与满足。这是吉隆宾馆三楼，她住三零六房，单间。屋子里瓶瓶罐罐林立，鲜花及粗俗的画随意摆放，绿色地毯、白色墙裙赏心悦目。我们偶尔说句话，她说她叫阿梅，我说你叫我跑腿的，我们便笑得拘禁而勉强。阿梅说不上漂亮，但丰满，香是一种撩拨人的性感诱惑，让我自惭形秽。交往越来越多，我们就越来越口无遮拦，我说假如有一天我心肌猝死，罪魁祸首定然是你。阿梅便笑得有气无力，笑得香气拧疼我的胳膊。

        给三零六送快餐成了我急切而美好的追求。那天，阿梅房间多了一位女子，她说叫她杏儿。杏儿头发染成金黄，每只耳朵上挂着两个耳环，长短不同罢了。阿梅文身，背上纹的是一朵莲花，杏儿的出现，我略有些不快，她们虽然都是些快乐的精灵，但我觉得杏儿至少不应该在午饭时间出现在三零六，这几分钟应该是我的隐私和特权。也正因为杏儿的出现，我得以有更长一点的时间留在这个房间，杏儿比阿梅更外向，我们唱卡拉OK，或玩纸牌，我反倒忘了自己的正事，接近并被一个上帝如此这般深深磁吸，我还真想辞职不干，这劳什子跑腿的事情，只能增加我内心的不满和积怨，产生出万般皆下品的感慨，进而羡慕起阿梅她们清闲而快乐的日子。有时，姐妹俩像只小狗，托着头，在韩剧的慢节奏中泪水涟涟。

       阿梅不抽烟，但喝酒，杏儿烟酒俱全，红唇白齿中吐出圈圈白烟，粉红指甲油在光影下散发钻石般的光芒。她们叫我大哥，一个递烟，一个上酒，我宛如坐拥天下的帝王。我也时不时小恩小惠一下，三个人半坐床沿，她们不再避讳我，在屋子里衣着异常暴露，我以大哥的身份自居，多自己的妹妹不敢丝毫有所亵渎，哪怕是眼神里的猥琐。我说我这份可怜的工作迟早要断送在你们手里，他们说那我们养你，还信誓旦旦勾了小指头，“一百年不许变”的信心，掷地有声。

        后来，一场变故，结束了这种乐趣无穷的聚会。杏儿被那个老板的原配当众羞辱，惊动整个三零六，不堪入耳的话语如同杏儿被揪下的根根发丝，四处散落，老板推着杏儿让她快走，杏儿头也不回，消失在星光漫天、街灯辉映之中。再后来，阿梅音讯杳无，短信传来说一切都是错！三零六又来了别的女子，我依然将写着“306”的快餐袋递给挤出门框的女子，香水味道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味，一阶阶楼梯，像一排排釉质缺损的牙齿，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硬实。

        说到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妹。

        初识阿妹，正是我落魄的时候。下岗带来的严重心态失衡，为一份工作而焦头烂额，茫茫然闯进发廊，阿妹热情地问候让我理直气壮。洗头是她正式职业，当这份正式职业渐渐变成副业之后，我曾在一首口水式的诗歌中提到了她，那时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

           "美容厅的阿妹，不管怎样
            躲进一只白天鹅的外壳
           骨子里纯正的癞蛤蟆血统
           也改变不了一个称谓：婊子”

        阿妹对文学所表现出的敏锐和见识，令我汗颜。她曾是狂热的文学爱好者，还发表很多文章，我相信这些！我把自己的诗歌给她看，她的剖析足以让我无地自容。她说是一位有文学功底的官员之功。那以后，我拒绝给她看我任何的诗歌，她也不再提及。阿妹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没有这样的错，父母永远水深火热，自己永远井底之蛙。然而，阿妹没有外向的性格，虽然装扮一样前卫而异类，她说这是特征！我不敢造次，在谈话中，我很想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以仁义和道德语重心长，强调一部分，过滤一部分。阿妹顾左右而言它，我确切感到一片天空在我不远的前方摇摇欲坠，她说“我们这种人不配有孩子”，说这话时，我尽量不注视她的脸，她低垂着头，玩弄自己的指甲盖，“就算侥幸有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我毁了他，就是他毁了我。”
   
       一张白纸烙下黑点，不论这个黑点的大小，有人忽略而欣赏白纸的白，有人专注黑点的黑，这是无法改变的人为因素。阿妹极力扩大黑点，她说这与我无关！如同腐败，三令五申地治理不可谓不路人皆知，而成效呢？打击，只是针对了冰山露出的一鳞半爪，而庞大的根基坚若磐石，在海的底部固若金汤。我想，阿妹，阿梅她们，从地下苦战升格至光明正大的地步，如今的社会是多么任意妄为啊！花瓶也好，金丝雀也罢，一旦在不知不觉罩进了笼子，每一步行动便有了无形的、有形的影子跟踪。这也是“潜规则”在这个行当中的有效渗透，我单纯地说抽身其实很容易，然而，“落草为寇”。“寇‘是一生的代名词，当下的烟华与奢靡，若干年后依然呼啦啦拱出心尖，随着五谷杂粮粒粒饱满；又如同一片烟云，总在天空忽隐忽现，降落一些不合时宜的雨滴。

[ 本帖最后由 落草风起 于 2007-7-15 22:24 编辑 ]

黑子

不同的女人，不同的人生。一样的堕落，一样的悲哀

周飞雪

每个时代都在演绎着这样的故事，那烟花柳巷，每天都在进行着，这样的人是该鄙视，还是可怜，我想我们社会和法律目前给了一定的宽容度，存在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这类人也推向政坛，掌管经济大权。天空中降落不合适宜的雨，成了酸雨，成了水灾、鼠灾了，真真是老鼠要当家了，太有才了。

柯默默

对于这些，也许不能太在责怪他们。一路兄说得也很是在理，这些生活，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迎对呢？或已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不由控制的习惯，甚至对于我们的目光不屑一顾了。
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秦淮八艳，她们的生活真正的状态是怎么样呢？对于他们持什么态度我还真不知道啊

黑子

再读一路之文，心生新的感受。特别是最后一段，发人深省。那些人的命运原本如何，又是怎么到现在的地步呢？有些事，深思不得

听歌的风

掬》　寺

一路鸣鸿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7-7-14 20:24 发表
不同的女人，不同的人生。一样的堕落，一样的悲哀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7-7-15 13:43 发表
再读一路之文，心生新的感受。特别是最后一段，发人深省。那些人的命运原本如何，又是怎么到现在的地步呢？有些事，深思不得

感谢黑子评阅!问好!
有些事,不能深思.

一路鸣鸿

原帖由 周飞雪 于 2007-7-15 08:25 发表
每个时代都在演绎着这样的故事，那烟花柳巷，每天都在进行着，这样的人是该鄙视，还是可怜，我想我们社会和法律目前给了一定的宽容度，存在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这类人也推向政坛，掌管经济大权。天空中降落不合适宜 ...

感谢飞雪评阅!问好!
在下不才呢.

一路鸣鸿

原帖由 柯默默 于 2007-7-15 09:02 发表
对于这些，也许不能太在责怪他们。一路兄说得也很是在理，这些生活，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迎对呢？或已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不由控制的习惯，甚至对于我们的目光不屑一顾了。
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秦淮八艳，她们的生 ...

问好默默!感谢评阅!
以怎么样的面目去迎对?外边是雪,里边是火,或者里边是火,外边是雪,只是气候带来了不同的面目了.

一路鸣鸿

原帖由 听歌的风 于 2007-7-15 15:42 发表
掬》　寺

磐

落草风起

很真实的文字.如同在目.客观而又率性.平常事用了不平常之笔力,感悟也是提升了.但社会百态如何评说?角度之差会有多样看法.对处于这样角色的女人,给以怎样的目光来关注?大家来议议吧.

简出

请支持我女儿.
http://www.lnyx.com.cn/hero2/hero_hamlet.asp?page=2编号:2488潘可真

雨竹

想象丰富 结构紧凑
语言凝重   内涵
给人以启迪

一路鸣鸿

原帖由 落草风起 于 2007-7-15 22:12 发表
很真实的文字.如同在目.客观而又率性.平常事用了不平常之笔力,感悟也是提升了.但社会百态如何评说?角度之差会有多样看法.对处于这样角色的女人,给以怎样的目光来关注?大家来议议吧.

感谢落草风起评阅!问好!
是的,该怎样面对,却也是难事了.但我要说看过来,一切不是那样的

一路鸣鸿

原帖由 简出 于 2007-7-16 08:32 发表
请支持我女儿.
http://www.lnyx.com.cn/hero2/hero_hamlet.asp?page=2编号:2488潘可真

呵呵!点了两次照片,看到人气指数提高了,恭喜简出兄!祝令爱少年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