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事只剩下一滴眼泪

李剑啸

当往事只剩下一滴眼泪



                        ---------读山东诗人陆柯的短诗《深埋》



                                         李剑啸





一片雪花落下、融化

转眼间不见踪影

没有太多人的注意

时间的脚步轻移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像今年的落叶压上了去年的落叶

而去年的落叶又沉睡在前年的落叶的怀里



时空浩瀚

十年八年已无所谓长短

像我熟悉的一位朋友

三天前还有说有笑

而今，他已成为尘埃中的一粒

并渐渐地被时间深埋



  一直在等陆先生的一首诗、一首能够衬托陆先生气质和风格的诗，当然，浅意识中，也非常希望这是一首哲理的、并且精短的诗。清明微雨，春暖花开，当我坐在电脑桌前，读到陆柯的短诗《深埋》时，眼前一亮，我感到，一束尖锐的光就这样远道而来，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尘埃，穿过了钢筋水泥的屋顶，突然间，明明灭灭，它，就停在我日见疲惫的脸上。

这是一首内敛极深的诗，它的力量隐藏在轻轻的、低低的叙述之中。一片融化的雪花，一页沉睡的落叶，一粒尘埃中的尘埃，一位突然离开的朋友······飘荡在风中的片段，一再重复着的事实，在简简单单的表象下，还有什么比无声的伤害更为持久？还有什么比时间的深埋更令人垂头丧气？淡淡的烟草中飘着细细的薄雾，娓娓叙述着的-------------是流年一般的伤感与无奈：“一片雪花落下、融化 / / 转眼间不见踪影 / / 没有太多人的注意”，“ 时间的脚步轻移 / /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 / 像今年的落叶压上了去年的落叶 / / 而去年的落叶又沉睡在前年的落叶的怀里”，这样的场景如此逼真而我们却曾经熟视无睹。 “像我熟悉的一位朋友 / / 三天前还有说有笑 / / 而今，他已成为尘埃中的一粒 / / 并渐渐地被时间深埋”，当这样惊悸的结果袭来，又有多少人从此心神难宁······

“时空浩瀚，十年八年已无所谓长短”。而有所谓又能怎样呢？天还是那么蓝，水还是那么黄，眼神的穷尽处，还是那么执着那么无望。水一样流淌的梦中，梦一样寂冷的春里，春一样汹涌的水边，望着空空旷旷的田野里一片一片长出来就注定要落下去的树叶子，望着在一瞬间便被染得发白发亮的满头乌发，究竟谁曾预料，将会有什么，最终退场？究竟谁将看穿，岁月的长廊那头，到底是谁，被轻描淡写，被记忆漂白，然后，被一层一层地，深埋在重重叠叠的细节和幻影里。

时光的尖叫和划痕，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被轻轻点破，陆柯不说话，但我们听到的，是他胸中大海的沸腾。一天比一天更深的忧郁，一天比一天地持久；一天比一天更深的感喟，被一天比一天更深地埋藏。清明节的黄昏，看看那些遍布四野的高高低低的墓碑，想想那些曾经闪亮或灰败的结局，突然在丝丝的阳光细雨中顿悟了无法阻挡的宿命人生，突然觉得，能象“今年的落叶”一样，沉睡在去年、沉睡在前年的落叶的怀里，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没有黄金甲，也没有红丝带，时光的深埋中，或许就连一本紧密随身的笔记本都留不下。“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还有人生的夹缝中密密麻麻写满了的签注和眉批，还有命运曾经起伏的悲欢，还有青春随风来去的痴愿，现在都，一片一片地在四月兴盛的阳光中，铺满了细节覆盖着的小山岗。注定会是这样呵，花朵被落叶带走，理想被现实掩盖，青春被白发一点一滴地染成空白······当一队一队的忧伤，在金光闪闪的油菜花间，在满怀满眼的杨柳絮里，嗡嗡嘤嘤着扑面而来时，究竟，是谁的隐痛，现在，被仓促地倒悬在西边的天空。

那里，太阳逐尺逐寸地向下移去，大幕正渐渐渐渐渐渐地合拢，铺满层层落叶的老槐树下，两个人正低头抬着一个人在走，沉郁的目光就这样迷离这样一路追随。而如今，当所有的往事仅剩下一滴眼泪，当轻轻掠过头顶的爱恨纠缠，薄过了一片蝉衣，灰黄又清冷的烛光里，是谁，在心头强忍住了一面泛滥的湖水。

又是谁，望着那份彻骨的痛，选择了平静地转身平静地离开，一任它们“落下、融化”， 一任它们“转眼间不见踪影”， 一任它们“成为尘埃中的一粒”，然后-----------一任它们“渐渐地被时光深埋”。







（2007 年4月5日）







陆柯，原名董福寿，山东平度人，系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平度市作协副主席，现为山东平度市开发区实验学校校长。作品散见于《青春》《散文》《诗歌报》《青岛文学》《陕北文学》《诗刊》《诗潮》等国内外报刊，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热爱生活》等。





李剑啸，本名李文平，1971年生于山西，系山西省晋中地区作协理事，介休市作协副主席。92年开始陆续在《当代青年》、《山西青年》、《青年月刊》、《芳草》、《大学生》、《东方明星》、《九州诗文》、《乡土文学》、《北方向》、《金三角》、《汉诗评论》、《湖南诗人》、《燕赵诗刊》、《诗评人》、《芙蓉锦江》、《诗词》等70家报刊上发表各类作品400篇，入选多种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