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欢
失去了水分,水仙花干瘪得像老太太的嘴。草绿了,会枯萎。也有人一夜白了头。脆弱的我们敌不过时间。一条无声的河流,漂洗青的山,绿的树,黑色的头发,明媚的笑容。心脏的颜色是红色的,一天天也在变淡,变浅。水仙花的微笑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你要注视她,守候她.
天气,晴了又阴。又到三月,难将息。
一些飘忽的声音,一沉再沉。断断续续的思绪乱飞。索性将它们埋进泥土里。
前年,在医院看望多年的朋友。他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现代医学残忍地发达。呼吸,饮食,排泄,平日所有羞于见人的一切,暴露无遗。蛇一样的管子爬行到生命里,它张开小嘴,吮吸毒液,同时,也在吮吸生命本身。人,真的很渺小。别说心灵,就连受伤的肉体也无法掩藏。
受伤就是那样。束手无策,又不甘心坐以待毙。
空气紧张,似乎凝固。一场战争,没有硝烟,却更加揪心,更加难缠。亲友围在身边,堵枪眼的只是病人一个人而已。终是千疮百孔。
天上有一颗星星坠落,地上有一个生命会消亡。这是小时候奶奶告诉我的。奶奶曾经一生敬奉神明,却死于癌症。自从失去亲爱的奶奶,我早已知道,所有的事情有一天都会是这样,只是迟早而已.造物主,一视同仁地给与生命,一视同仁地摧毁生命。没有商量。
那时,医院病房里有花,明艳得刺眼。花,离开枝头,比烟花更寂寞。索性就像烟花,璀璨地一笑,给暗夜留下一些哀艳。
病房内无名的花儿,永远的沉寂,杳无音讯。
脑海里盘踞许多不祥的预兆。 记不得怎样出的病房,一路低头,无语。
医院里长着参天古树。树上面挂着奇怪的牌子。树名:银杏。树龄600年。古槐树,树龄300年。无情的草木,多寿的生命。有一天,这牌子,这名字也会在一阵轻风中消逝,无影无踪。千年以后,它们是泥土里渴望燃烧的炭。
到那时,我们还认识它们吗?它们还认识我们吗?
再去医院,是一个黄昏。三月的黄昏。满城樱花,烂漫地开。病中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要拔掉插在身上的管子。他要回家,赶在樱花凋谢之前。
记得曾经,念苏曼殊写樱花的诗。也说花开短暂,生命脆弱,也说死亡,心中却洋溢生的快乐,好像诗歌能给人无限的安慰和希望。
记得曾经,他去看一个病中的朋友,不去人家所住的医院,却约朋友去天坛,说天坛是离天最近的地方,适合祈祷。天坛有祈年殿。
然而,自己终于无力挣扎。放弃不仅是一种无奈。
就这样,一个内心柔软的人,在生命的最后,要抗议人生的苦难,要用另外的方式怀念被摧残的生命。
死亡,是一种逃避,一种安慰,一种美丽。
佛说: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闪电,就像急流冲下山脊,匆匆滑逝。
佛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她哀戚,她悲悯,人啊……
卑微的我们在虔诚地仰望,执迷不悟。
每当你心乱时,最好降低视线;每当你昏昏欲睡时,就要把视线拉高。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练习打坐。
[ 本帖最后由 寒山依依 于 2007-3-21 20:12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