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妹妹》与女性意识：东方的“未亡人”

龙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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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的妹妹》与女性意识：东方的“未亡人”

       在女性题材组诗《龙的妹妹》中，封建伦理文化对女性生命的戕害，《未亡人》一诗试图深深挖掘和表现。
       “未亡人”，即“未死之人”、“尚未死之人”，特指“死了丈夫的守寡的女人”。本来，丈夫死了，活着的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呀，但她为什么被称为“未亡人”呢？丈夫死了的女人，就被视作一个“还没有死的”、“就要死的人”了吗？“未亡人”，代表着过去黑暗年代女性的自然生命受到礼俗（文化伦理）严厉禁锢、残害的女人们；“未亡人”这个名词后面有多少血泪史啊。汉族古代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女不事二夫”规范寡妇行为，不主张寡妇再嫁。这种男性传统意识影响很深，甚至，浸渍日久，已使这种观念深深植入女人的意识，使深受其害的妇女，竟自觉不自觉地成为男权社会规范的维护者，使女性生命的樊篱代代相传，不能破除。在婚恋禁忌中，一般地男子忌娶寡妇，否则死后有麻烦，要与寡妇的前夫争抢一个女人。而寡妇再嫁亦有心理障碍，鲁迅小说《祝福》中寡妇祥林嫂再嫁的故事，鲜血淋漓地揭示了这种女性的民俗文化心理，一种封建伦理的、神权的无形而又致命的压迫。小说中，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动妇女祥林嫂，丈夫死后被逼再嫁，曾在结婚那天趁人不备一头撞在神案上欲寻死，后来发现嫁的是个老实人，才把日子过下来。但她的心中有一个越来越浓重的阴影：怕死后在阴曹地府里被两个丈夫分尸。后来丈夫、儿子都死了，孤苦伶仃的祥林嫂，为了死后不被两个丈夫“锯为两半”，她费尽心血要捐一条庙里的门槛，以之作为自己的一个替身，以为这样可免死后被分尸之苦——一个丈夫得到她，另一个可得到那条门槛化成的女子。这个禁忌，这种心理，使祥林嫂心力交瘁，惨死于除夕之夜。再去看看，各民族中寡妇改嫁都有许多禁忌。

        在封建伦理规范下，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绝大多数“未亡人”守节终身。对一个青春年华的、有血有肉的女人，她的人性受到了怎样的摧残、压抑啊。清代沈起凤在《谐铎》一书卷九有《节妇死时箴》记述：荆溪某氏，年时期，适仕族某，半载而寡，遗腹生一子，氏扶孤守节；年八十岁，孙曾林立。临终召孙曾辈媳妇，侍床下，曰：“吾有一言，尔等敬听……尔等做我家妇……”一个年轻守节、受族人尊敬的寡妇，到她老了临死时，召集家中女眷，从床底下掏出一堆铜钱，那些铜钱光闪闪、光滑无比，原来，这个寡妇年轻守寡时，夜里思春，只有偷偷拿出那堆铜钱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夜又一夜地拣那些铜钱以分散注意力、消磨精力……到死，她又把这一个方法交给儿媳们……
      《未亡人》中，“四合院”、“四方井”成为其中的意象，总意象是“一所老房子”！
“老房子”里——“四合院”是中国的传统民居，是我国特别是农村汉族民居的代表性的建筑形式。四合院由北房、南房、东房、西方四面围合，东西南北各房之间用墙（一般倚墙建有“抄手回廊”）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有“天井”的四四方方或是长方形的独立的院落。这种院落，一般采用出入一个院门。四合院的院门大都采用木板大门，厚厚的木板制成的大门一端，上下都放在轴心里，左右旋转，可以开关闭合，安全、可靠的同时，也封闭、拒绝外界，阻隔了人与社会、与自然的沟通。平时，院门一关，四合院就处于一种完全封闭的状态。四合院里的文化氛围是一个“忍”字，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祖先按宗法礼教要求来设计兴建的四合院，里面的人伦关系有许多“老规矩”代代相沿成习——四合院里隐隐约约有谁在执行“习惯法”！也许，男人可以“躲进小院成一统”乃至“家天下”，女人呢？在“绣房”、“厨房”之间低声说话，在公婆与丈夫面前“轻移莲步”，在客人面前奉茶敬烟还需“笑不露齿”……

               在太阳懒于起床的年代
               在一所老房子里
               瘫痪的床呆看：
               争吵的碗碟、斗殴的桌椅
               我曾住在：半夜叫喊的天空下

               老房子里灯光暗谈
               孵化出无穷无尽的阴影
               我一咳嗽就惊动许多灰尘
               我常常躲在无名的病中
               不让鬼神窥见我非凡地健康

        古老的中国，超稳定的小农经济、庭院经济孵育出四合院文化——四合院里有一种文化氛围，其中的生长的人谁能逃脱“四合院”的伦理规范？四合院里，神案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牌位；四合院里尊卑长幼有序，“媳妇”晨昏洒扫庭厨，终生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严格恪守“妇道”及种种“规矩”，丧失了主体人格的女人啊，一生碌碌于“四合院”里端茶递水“举案齐眉”相夫教子……
        “四合院”的文化氛围中，婚姻状况如何？婚姻中的两性关系或说人性状态又如何呢？
      《未亡人》里的象征——
        “老房子”中的这个“未亡人”，她遭遇一张“瘫痪的床”，住在黑压压的“半夜叫喊的天空”下；“她一咳嗽就惊动许多灰尘”，她常常借口生病“躲在无名的病中”，不让鬼神窥见她的人伦欲望“不让鬼神窥见我非凡地健康”，这是她在男权社会伦理规范环境下所不得不采取的迂回曲折的生存姿态与策略。在封建社会中，“妇道”、“妇德”的重要内容，就是“贞操”。“贞”是指女子洁身自好，对丈夫忠贞不移，夫死亦守节不嫁。妇女的“贞操”有三层内容，一为“童贞”，表现为婚前为未婚夫守贞，即使未婚夫在婚前夭亡，也要求已订婚的女子为其一辈子独守空房（所谓“望门寡”）；二为“妇贞”，就是婚后对夫守贞，“出嫁从夫”、“一女不事二夫”，要求女的“从一而终” ――尽管封建时代，皇帝三宫六院宫女成千，诸侯、贵族、官僚、富豪都妻妾成群，百姓商贾稍有余资便纳小；三为“从一之贞”，指丈夫死后为夫守贞。这种“守贞”即“守寡”。守寡就是“守节”。旧时代，作为一个寡妇，受到种种“规矩”的严格约束，身心都受到严重摧残。能为死者守节的女子，被称为“节妇”；如果丈夫死后，女子自尽追随，则被升格为“烈女”。“夫死妻从”，名为“殉节”。封建时代，每每有女子在丈夫死后殉节。是谁让这些女人以身殉节？殉节的背后是封建礼教数千年对女性灵魂的浸淫，使她们不自觉的成为封建伦理的牺牲品。东汉以后，殉节现象被载于《烈女传》。明清时期，殉节之风更为盛行。由于封建伦理观念的已深入女人的骨髓，旧时代女人殉节表现为自愿从死。从“被动”到“自愿”，这是一个漫长的历史文化过程。在古代，有“三贞九烈”之说。统治者竭力宣扬封建伦理，要妇女用生命去维护封建礼教，要她们达到“三贞九烈”。“三”、“九”为阳数，极高之意；“三贞九烈”就是妇女极高的节操。是谁说“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是谁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表面看，四合院，封闭、稳定、安静，但在“夜里”，在一个“未亡人”的视听里，“老房子”鬼影憧憧、；它阴暗、潮湿，女人言行上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祸殃；在老房子的氛围中，一个女人、多个女人、一代又一代女人，“婆婆”、“媳妇”、“女儿”，她们，无一能逃身其外……那是她们被孵化、生成和成长、生存的环境；尤其是一个“未亡人”，她的言行更是在无形而严厉的家族的目光审判之下……
         诗中的“未亡人”这个意象已超出了“寡妇”这个范畴，有更广泛的寓意在其中。如——

               喜用筷子的古老家族中
               我曾被削成筷子
               圣人们通过我的消瘦品尝佳肴
               欣赏病梅的古老庭院里
               我常被制成虬枝横斜的盆景

        被改造的、失去其自然天性的女人——她被制造、被欣赏、被品尝，仿若一棵树被横加剪子、绳索，扭曲成为盆景的病态的树的形象。女人们，世世代代被禁锢在“一所老房子”里，重复着一种悲剧命运；甚至重复着女人自身的一种怪圈：一个媳妇在婆婆的监督下，由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变得“驯良”，然后，“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再去压迫、驯化自己的儿媳妇——这是女人手中代代相袭的残酷而又盲目的“拐杖”！
       《未亡人》是“向后看”的，把一种历史呈现给读者，一种传统中女人的历史生态……“未亡人”这个词，常常是丈夫已故的女人对自己的称呼——“未亡人”，丈夫已故而“还未死的人”。这个“未亡人”，她的心还活着吗？她还活着吗？她是否在争取她的生存权利？她能否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的权利？
“未亡人”，在“最疯狂的一梦”中梦见自己反抗了——

               最疯狂的一梦我甚至想
               驾一匹黑骏马飞过老墙
               甚至白日放火
               甚至舞剑东方

        “未亡人”，即“未死之人”、“尚未死之人”，这个“死了丈夫的守寡的女人”，她有勇气、有能力像一匹“黑骏马”那样“飞过老墙”飞出“四合院”吗？“白日放火”要烧掉什么？“舞剑东方”要击破什么？
        东方女性，她们真的已经觉醒了吗？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东方女人身后都曾有过“四合院”的阴影笼罩。我的姐妹们，她们已在自尊、自主、自然、健康地生活了吗？




附《未亡人》一诗：

未亡人

在太阳懒于起床的年代
在一所老房子里
瘫痪的床呆看：
争吵的碗碟、斗殴的桌椅
我曾住在：半夜叫喊的天空下

老房子灯光黯淡
孵化出无穷无尽的阴影
我一咳嗽就惊动许多灰尘
我常常躲在无名的病中
不让鬼神窥见我非凡的健康

喜用筷子的古老家族中
我曾被削成筷子
圣人们通过我的消瘦品尝佳肴
欣赏病梅的古老庭院里
我常被制成虬枝横斜的盆景

是谁建造和修缮这所老房子?
四合院中又深又长的回廊
四方井中又冷又瘦的月亮

最疯狂的一梦我甚至想
驾一匹黑骏马飞过老墙
甚至白日放火
甚至舞剑东方

长河落日

读.问新年好!

龙的妹妹

原帖由 长河落日 于 2007-2-21 14:42 发表
读.问新年好!

你好！春天快乐！

天衣书生

请让我谨对您所作的贡献致以崇高的敬意!!

终于明白何为诗意

在春天里受到来自你的宏伟佳作的洗礼,内心充满温暖的阳光

龙的妹妹

原帖由 天衣书生 于 2007-2-22 01:10 发表
请让我谨对您所作的贡献致以崇高的敬意!!

终于明白何为诗意

在春天里受到来自你的宏伟佳作的洗礼,内心充满温暖的阳光

你好！谢谢你，我只是走在诗路上

我注意到这是你来这个论坛的第一帖啊，我幸运哦，可以第一个向你问好并祝福新春！

天衣书生

呵呵,我满怀感激之情接受你的祝福
因与你这样的灵魂交谈而感到欣喜

猪年发福,哈

龙的妹妹

原帖由 天衣书生 于 2007-2-22 01:39 发表
呵呵,我满怀感激之情接受你的祝福
因与你这样的灵魂交谈而感到欣喜

猪年发福,哈

呵呵，猪年不要忙着发福，喝喝茶多写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