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等候

叶飘飘

昨日读红尘匆匆过客之《乱弹婚外情》，文章贯穿古今，将一个个故事、一种种现象阐述得淋漓尽致。读过爱不释手，观文中诸多事例以及思想的扩展，同感之处颇多。感悟之余，想起身边的一则故事，说来与大家听。

生死等候

        我有一位本家长辈，论辈分我该叫他四爷爷。虽然他还没有我的父亲年纪大，也就六十出头的样子。说起他老人家的形象我实在不敢恭维，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乱草似的长在头顶，从未见他梳理过，灰不灰白不白的胡子乱七八糟的盖住了半边脸，你都找不到他的嘴在哪里。一身破旧的灰衣服时常挂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巴，十足的乡村糟老头的模样。

        就这样一个乡巴老头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你几时见到他大都是醉眼朦胧的，大老远闻到一股劣质老白干的刺鼻味道，便知道他老人家驾到了。因此他的身后总是聚集着一帮乡村顽童，大老远的跟着他，等着看热闹。老头本来就醉的可以了，再加上一条瘸了的右腿不摔跟头才怪。每每摔得狼狈不堪，便会引来孩童们的哄堂大笑，看醉老头摔跤也就成为了这帮孩童们每日必不可少的娱乐节目。孩子们的家长也不出来阻止，如此典型的反面教材浪费了岂不可惜？因为有了四爷爷，村里的年轻后生绝少有喜爱杯中之物的了，这也算他老人家为本村作出的唯一贡献。

        据说四爷爷的那条腿竟是因婚外情被打断的。

        听老一辈的人讲，四爷爷年轻时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可是当时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子，知名度一点不比现在差（现在是出了名的醉疯子）。他当年是村里唯一的初中毕业生，在县城上过学的（那个时代的初中毕业相当于老年间的秀才了）。能写会画不说，人家算账从来不用算盘，再复杂的账目张嘴就来，而且从不带出错的。年纪轻轻便身兼数职，什么大队会计啦、团支部书记啦、宣传委员啦，样样干得有声有色，还是大队党支部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不光有学问，人长得也漂亮。高高的个头，四方脸膛，标准的山东大汉模样。好多“识字班”（我们那里称呼小姑娘为“识字班”）做梦都会梦到他，这样的小伙子在哪个年代可都是稀有产品，说媒拉纤的自然挤破门，可他连正眼都不瞅，原来这位小老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他喜欢的是邻村的一位叫秀芹的姑娘，两人已经暗地里相好多年了。我没有见过那位险些成为我四奶奶的女人，但想必是拥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的仙人般的女子，不然老爷子也不会对她痴情一片。

        等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四爷爷再也忍受不了那些无休止的纠缠，只得老实交待了他们俩人的恋爱关系，祈求长辈们恩准他们结合。这一交代可是不得了，无异于在家族内部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立时搞得硝烟四起。这小伙子可是家族的希望，光宗耀祖的重担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如果让一个富农身份的小女子毁掉他的政治前途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跟我提起这事的老人不愿说出当时家族内部斗争的详细，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清楚事件的内幕，总归这种事情没有人愿意拿出来宣扬，不过当时斗争之惨烈是可想而知的。斗争的结果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四爷爷的小胳膊终是拧不过家族这根大腿的，闪电般的同大队书记的掌上明珠（也就是我现在的四奶奶）“喜”结连理了。我不知道四爷爷是以怎样的心情拜的花堂、入的洞房，那个时代人们的心理变化我始终揣测不透。

        按理说，他成家立业后也该收收心，干点正事了。以他的能力加上老丈人的势力混个公社书记当当总是不成问题的。可他老人家却是花心得很，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依然和那富农小娘们藕断丝连，还时不时地来个陈仓暗渡。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几年之后终于让我四奶奶听到了风声。

        我四奶奶姓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老爸原本是做土匪的，打小日本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中国***领导下的抗日民兵武装，大大小小的战功立过无数，当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解放后顺理成章的做了我们村的大队书记。这老头先后生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几个孩子长大后，男的个个膀大腰圆，借老子的势力称霸一方，人称刘家五虎。女的（也就是我四奶奶）也是生得高高大大，庄稼活是把好手，里里外外透着泼辣。当她听说了四爷爷的丑事后自是火冒三丈，纠集五虎暗中盯梢，终一日于山顶的看山小屋内将二人逮个正着。于是乎，五虎拿出看家本领将他二人饱揍一顿，四爷爷面目全非不说，一条右腿也被打折了，留下了终身残疾。那小娘们当是无颜再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搬得不知去向了。

        四爷爷养好身子以后就添上了汹酒的毛病，每次喝醉了就破口大骂，逮谁骂谁。一开使大家惧怕他家的势力，没人敢惹他，可别人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哪里禁得住他这样祖宗十八代的信口谩骂？被他骂急了，也就不管他是谁家的女婿了，爷爷揍你这臭小子！渐渐的，挨揍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人们就经常可以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醉憨子扭着秧歌逛大街了。再以后，他的四个儿子慢慢长大了，都成了有脸有面的年轻小伙子，开始感觉到有个这样的老子实在是个很丢面子的事情，有时候恨极了也要把他拉过来揍一顿。现在这老爷子别的本事都忘光了，挨揍的本事倒是练到了家，即使被打得满地找牙也决计不会喊一声痛。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结婚以后四爷爷竟然成了我家的常客。他喝醉了以后不敢回家，别人又不爱理他，也就是我有时趁着他清醒的时候喜欢和他玩玩文字游戏，他便赖上了我，每每喝醉了也不管早晚，推开我家大门，自己爬到储藏间的小床上就睡了。弄得我晚上从来都不敢锁大门，免得他敲门打搅我们休息。他倒是乖巧，每次天不亮就自己爬起来走了，而且还忘不了帮我关好大门。有时候他没钱买酒了，也会顺手牵羊带走点粮食换酒喝，我也只当看不见由他去了。有时候我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不管他灌多少黄汤为何总能摸到我家门口？真让人想不通。

        我也记不清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年，直到他大儿子在省城安了家，把老两口接了过去，我才得以每天锁起大门来安心睡觉。听说在那边儿子把他管得很严，从不给他零花钱，他也就买不到酒喝了，人家那边的商店可不像家里的小店，是决不会给他赊账的。等他完全把酒戒了，儿子才允许他过段时间可以回家住几天，那也是他整天唠叨着在省城闷得慌，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儿子被他唠叨烦了才破例放他回家住几天的，不过也是有言在先：只要他敢在家偷喝酒，就再也不允许他回去了。老头戒了酒，在省城吃得油光满面，衣服也穿得光鲜，回到家里人们也不那么讨厌他了，有些人为了骗几根省城的洋烟抽抽，竟也上杆子地来找他聊天，他在家过得也算滋润。可儿子还是怕他重返旧路，早早的就要把他接回去。做他的儿子可真不容易。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了，我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是最怕有人深夜敲门的，这时候敲门指不定又发生什么事了。忙不迭披上衣服一溜小跑地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是他老人家，又喝得酒气熏天，一开门差点趴到我身上，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了。几年没见老头喝醉了，一见之下倒还有点亲切感，一把扶住他，坏笑着问：“我说四爷爷，您老不是戒酒了么？怎么又开始喝了？”老头也不答话,低着头嘴里咕咕哝哝的：“畜牲啊……畜牲……畜牲啊……你们这帮畜牲……”我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是谁把他打得这么重？五官都走型了，如果不是这一身酒气，我还真不敢认他。最严重的是老头竟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衣服的前大襟都湿了半边，我可是从没见过老头掉泪的。回头一想也是，他老人家好几年没挨打了，扛揍的功夫自然大打折扣，猛不丁挨顿打自然是承受不了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又不明不白挨骂了？可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呀。想通了也就心安了，把他老人家扶到床上躺下，心想我得拿毛巾给他擦擦脸，然后再找点药给他敷上，这要是出点事我那小大叔肯定要找我麻烦。

        我前脚刚出屋，就听见咣当一声，也不知道他把什么给我打了，老爷子在我家可是从不撒酒疯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正想回去看看，只听里面呜咽道：“秀芹呀……秀芹…..你等了我四十年……四十年啊……这帮畜牲……你死了……你死了这帮畜牲也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啊……”

        我再也没敢进那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过了几个月，四爷爷也死了。听他儿子说是半夜喝醉了酒掉到路沟子里淹死的

[ 本帖最后由 叶飘飘 于 2007-2-11 10:37 编辑 ]

红尘匆匆过客

该是一篇好纪实散文了。
四爷爷的遭遇是历史的悲剧，那个时代，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成分不好之间的人是不能结婚的，甚至结了婚离婚的都很多， 这段历史的伤疤将深深铭刻在中国人的心中。为了历史不再重演，我们 不应该忘记。描述细腻，人物刻画的很成功。若能据此写成一篇小说，则甚佳。
问好叶儿。握手

叶飘飘

原帖由 红尘匆匆过客 于 2007-2-10 20:13 发表
该是一篇好纪实散文了。
四爷爷的遭遇是历史的悲剧，那个时代，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成分不好之间的人是不能结婚的，甚至结了婚离婚的都很多， 这段历史的伤疤将深深铭刻在中国人的心中。为了历史不再重演，我们 不 ...

感谢红尘老师指点，左近这两天没事，我用心改一改。握手！

红尘匆匆过客

原帖由 叶飘飘 于 2007-2-10 20:49 发表

感谢红尘老师指点，左近这两天没事，我用心改一改。握手！

千万不可以称老师的，我跟你一样，也是业余爱好者。我们就朋友相称，相互多交流吧

韵雅

此婚外情非彼婚外情了
这是一桩被现实势力硬生生掐段的姻缘，楼主对四爷爷这个形象刻画到位，到底该说他风流婚外情，还是该说其痴情钟情，历史的悲剧，叹息一声

叶飘飘

原帖由 韵雅 于 2007-2-10 21:47 发表
此婚外情非彼婚外情了
这是一桩被现实势力硬生生掐段的姻缘，楼主对四爷爷这个形象刻画到位，到底该说他风流婚外情，还是该说其痴情钟情，历史的悲剧，叹息一声

此婚外情非彼婚外情，你知我知，世人又有谁知？无非是那唾沫星子去淹他，拿手指头去指点他，拿他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仅此而已。谢谢韵雅点拨。握握手，问好！

金樽邀月

文章有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题目再拟一个,围绕人物形象的塑造,情节上,该简略的稍事简略,该突出的再予以突出渲染一下,相信会更好!!
问好!

落草风起

以现代人的理解，看题目即会产生与本文的歧义。但本文的婚外情是时代的悲剧而已，非关道德品质问题，而且也非如过客的比较阐述，所以也赞同楼上，应另定题目。毕竟题目即为文章的凝聚。尽管这在那个时代还有现在的定义也是婚外情，但作者的意图也是感叹。
文字铺陈得有序有棱角。侃侃而谈。问好！

叶飘飘

原帖由 金樽邀月 于 2007-2-10 22:18 发表
文章有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题目再拟一个,围绕人物形象的塑造,情节上,该简略的稍事简略,该突出的再予以突出渲染一下,相信会更好!!
问好!

谢谢金樽指点，我开始只是想写一种红尘没有提到的婚外恋情，可写着写着竟成这样了。是我跑题了，本想谈论，结果成了叙事。将错就错吧，还是改名字简单。握手金樽！

叶飘飘

原帖由 落草风起 于 2007-2-10 23:08 发表
以现代人的理解，看题目即会产生与本文的歧义。但本文的婚外情是时代的悲剧而已，非关道德品质问题，而且也非如过客的比较阐述，所以也赞同楼上，应另定题目。毕竟题目即为文章的凝聚。尽管这在那个时代还有现在的 ...

问候大王！批评得极是，立马改过。远握！

落草风起

原帖由 叶飘飘 于 2007-2-11 10:35 发表

问候大王！批评得极是，立马改过。远握！

晕倒！！！偶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山头。等准备好了一定高酬请你做军师；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嘿嘿。。。
我觉得你用心了，但题目还是有点不切文，太重了。个见，仅供参考。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