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25年：四次甚至更多的仰望或平视——清净即自由.蔡其矫

作二

[]  25年：四次甚至更多的仰望或平视


          清净即自由
                ——蔡其矫

    蔡老诗人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二个日子了！我没有机会在他老人家的病榻前奉献一朵鲜花，也没有机会在他的灵前鞠个九十度的躬。但在这些日子里，每逢熟知的诗友在一起谈论时，最多的倒不是诗歌，而是和蔡老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每当独处的时候，脑子走过的都是四次甚至更多的对蔡老的仰望。
    应该是1982年4--5月间，我收到亦师亦友的施肃中从惠安县文化馆寄来的一封平信，说中国著名诗人蔡其矫近日要回到晋江园坂老家，说如果得空就跟他一起前去拜访，我内心暗自高兴，却不敢喜形于色。说实在的我当时执教于家乡那没有围墙的母校，年仅二十，刚望见诗门。在这种况遇下，不要说见大诗人，就是见一个普通的诗人，都特别难！于是我找了一个不会露馅的理由向学校请了一星期的假。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和灰尘，与施肃中在县城会合后，我们马不停蹄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与在泉州五中教书的老乡王允中一起直赴晋江县紫帽农场园坂村（也可能还是大队，记不清啦）。等我们终于问到蔡老的老家门口时，一位平时帮蔡老照看老宅的堂亲告诉我们，蔡老和一帮晋江的文学青年上紫帽山啦！我们水都没有喝一口，抬脚直奔紫帽山而去。当我们气喘嘘嘘爬到半山腰时，看见几个女青年正在路边的山石上休息，一打听才知道她们因为跟不上蔡老的步伐，休息之后正准备继续赶路，于是我们三个也自然而然加入了追赶的行列。终于在山的颠峰仰望继而看见蔡老诗人了！
    在紫帽山巅，在凌霄塔旧址，我看到了蔡老：结实的身板绝不象年过花甲，炯炯的眼神流淌的是诗歌的明河，虬曲的黑发象激情四射的碳色火炬。他说，前年他和* * * 就是在可以环望家乡的山顶，在凌霄寺旁，半躺在返青的山草上，撑一把小雨伞，在蒙蒙春雨中时而缄默，时而谈诗论道。他把话题给所有的人，更多的是给几个女孩子。后来在另一个场合，他说有一次在杭州一个漂亮的写诗的女孩子和他一起要去虎跑寺，女孩问我们是走新路还是旧路，蔡老脱口而出“路是新的好/ 爱情是旧的难忘”。这不经意的回答蕴藏了诗人人生经历中的多少玄机，也成为他一首诗的绝妙开头！
    之后，我们十人跟蔡老在凌霄寺吃了一顿素餐，席间，蔡老对大米的产地与特点，对每道素菜的做法与营养价值，都有自己的说法，当时我就想大诗人真善吃啊！回到蔡老的家里已是下午3--4点钟了，走近一看，才知道这是一幢中西合壁的漂亮的别墅！在蔡老二楼的书房里，他坐在高高的藤椅上，我们几个二十左右的文学爱好者相继把带去的习作呈上，请蔡老过目（根本不敢奢想讲评），看完后，蔡老对三个女孩子的诗做了点评，未了还说作二的诗有基础但还要努力（大意），我受宠若惊，他这简明扼要的三言两语成为我断断续续写作的动力，记得我当时呈上的是《池塘》。最后蔡老对我们说，诗歌是可以自己修改的，诗句是可以调整的。一首诗写完之后，最好冷它两三天再拿出来修改调整，把最能吸引人的诗句放在开头，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读者阅读的眼球；把必要的不可或缺的铺垫放在中间；把最深刻的思想放在结尾！
这一天，我不但认识了蔡老诗人，还认识了当时在晋江文化馆工作、后来成为蔡其矫诗歌研究者的曾阅诗人，已经谢世的王允中诗人，以及晋江的诗歌写作者：杨秋月，郑少白，曾丽蓉，李转生，颜长江，蔡清江。
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大概是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当时蔡芳本和汤祥川两哥们在办《泉州青少年报》，好象是以团市委的名义举办一次闽南文学创作座谈会，我作为惠安代表受邀前往参加，白天的议程结束后，我正想赶回惠安净峰老家，汤兄告诉我，说晚上还有老蔡的讲座和舞会，我就这样留了下来。讲座开始之前已经定好，蔡老讲座半个小时，回答文学爱好者提问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是舞会的。不知道为什么蔡老半个小时讲完之后，就骑着他那辆进口的“三枪”老自行车一扇腿就离开了，听说是要赶回晋江园坂老家。还是有机灵的文学青年追上去，告诉蔡老说舞会马上开始。所谓的舞会就是把课桌椅挪到边角，用一台“三洋”录放机播放舞曲。蔡老跳舞的时候上身不动，舞步擦着地板紧跟节拍走，休息的时候有人说蔡老您跳舞象拖板车啊！蔡老不置可否，只是呵呵一笑！下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原生态的舞池里又游动着那矫健、劳动的舞姿！估计那年蔡老已近古稀，说实在的那时我们大多数都还不会跳舞----至少我是不会的。
这以后有十来年没有机会再仰望蔡老那弥老弥健的步履，再聆听他那平视你的有关写作更多是做人的精彩的略带苦涩的话音。有时听说他回到园坂，有时听说他在福州，有时听说他在北京，有时听说他去了西藏，有时听说他去了国外。真切的是听说蔡老两次来到我的老家——惠安县净峰镇，登上千年古刹、东溟第一峰——净峰寺。一是拜访他在集美的中学同学康守青老人，二是为写作弘一法师一诗收集素材（抗战期间艺坛奇才、一代高僧弘一法师曾在净峰寺挂锡达半年之久）。后来蔡老写出了著名的诗篇《弘一法师》，发表于《星星》诗刊。收入《弘一法师在惠安》一书时题目为《净峰寺瞻仰李叔同》。据康守青老先生讲蔡老还住在寺里，两次都留下墨宝。“清净即自由”就是其中的一幅，和另外一幅现在都还悬挂在弘一法师纪念室里。当时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失去了在家门口聆听诗人教诲的绝好机会，永远失去了！
1994—2004年十年间我基本远离了诗歌写作甚至诗歌阅读，一些文学活动也基本没有参加，次数多了人家就懒得再通知我了。可能是2002年，当时我还在大吴中学，突然接到文联的通知，说某月某日到广电大厦参加一个会议，打电话询问凌鹤兄后，知道是蔡老要来讲座，就决定参加——因为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讲座那天，我早早就到了，刚要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文联的同志告诉我，说他们到福州请蔡老的时候蔡老还问起我，听到这话，激动的心情就象一道闪电蹿过雨蒙蒙的天空，照亮了我那段没有诗歌的日子！打眼往里一望，蔡老已经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左边一个惠安女诗人，右边一个惠安女作家，还在招呼一个刚进门来不及落座的女作家坐到他的身边，这就是蔡老，这才是大诗人！
蔡老的讲座就象聊天，气氛极其融洽——即使有政府官员在场。蔡老说有人说他是“三美”诗人，他很乐意接受。“美诗”（美文）写作者就是要发现美创造美；“美食”不是大吃大喝，从来没有看过蔡老喝酒，他走遍天下，好的就是各地的传统小吃，善吃就是美食；“美女”之心天下男人哪个没有？但有谁敢象蔡老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名男人这样的名老男人那样胸襟坦荡，振臂高呼“少女万岁”！张开双手“爱天下所有女人”！这种大爱，这种大美女，肯定会让那些美的偷窥者无地自容！当施肃中问及蔡老的《大山的呼唤》一诗的创作过程时，蔡老突然沉默了，要过一根烟没模没样抽了起来，整个会议室静了下来，只听见烟雾走过空气的撕裂声。我分明看见有一种比泪更清澈的液体在蔡老八十四岁的眼睛里翻江倒海，谁说年老无泪！突然一阵强过一阵苍茫的、悲悯的、雄性的抽泣声弥漫了整个空间，但蔡老没有哭！《大山的呼唤》写的是诗人在解放几十年后重返革命圣地——延安的所见所闻所想之后的呼唤！蔡老说他想不到孕育了新中国的延安还是那么贫穷，人民的生活还是那么困苦！会后我得到了一本曾阅编著的《诗人蔡其矫》！
    2004年我再次写作并且接触网络诗歌，因此受邀参加“首届晋江诗歌节”。
2006年05月15日我和风若吹早早的来到晋江青阳假日酒店，报完到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东张西望，看看报到的人群中有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突然我拍了一下风若吹的肩膀说“老蔡”（这是我甚至我们对蔡老诗人的习惯叫法）！只见他老人家径直走到沙发坐了下来，就坐在我身边，我赶紧站起来自报家门说：“老蔡，我是惠安作二”。蔡老看了我一眼“惠安作二哦，会记得，会记得。”顺手拉我坐下来。我们就聊了起来，话题最多的就是晋江、园坂、惠安，因为只有这些我和蔡老才有共同的一些话题，其他方面我只有聆听的份了——聆听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蔡老问我还在写吗？我简单的把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工作和写作向他汇报后，蔡老听完笑着说：“还在写好，还在写好。要继续写下去！”当我忐忑不安地说：“老蔡，我出了本小册子，想送你一本，行吗？”蔡老说：“出诗集啦，好，好，晚饭时再拿给我行吗？你看我的包这么小，要签名哦！”那天晚上的饭局很有特色，我们在下面喝酒吃菜，舞台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颁奖啦，表演啦，个个精彩！我又仰望到蔡老了，他正在舞台上朗诵诗歌，一头花白的虬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去年蔡老八十八岁啦，这是我心目中最后的蔡老，永远的蔡老诗人！
今生有幸认识蔡老诗人二十五年了，此刻，我一直在想，蔡老给了我什么？我想就是这么十个字：独立。底层。根性。平静。大气。它将是我写作和做人的座右铭！
很奇怪，在敲打这篇文字的时候，每当我输入蔡其矫的拼音时，窗口首先跳出来的总是这两个字：才气！不信你试试？

    07.02.04.11：49

恒心永在

问好,让我们了解了一个诗人.独立。底层。根性。平静。大气。写作和做人的座右铭！

低处的迷雾

被你的回忆所感动.问好

周飞雪

先向蔡老师深深地鞠一躬.并表示沉痛的悼念,这样的诗人在当下如此浮躁的背景下,多么值得我们学习啊.
问好作二,多来交流.

作二

感谢批评！

红尘匆匆过客

文学即人学，要做到做人与作文的有机统一，难，但蔡老做到了，不易。
跟着作者一块哀悼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