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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泰山深处
汽车出了布尔津市区,在通往哈纳斯的公路上疾驶。司机老田说,布尔津到哈纳斯的公路有两条,那条近路正重新修建还没通车,今天只能走哈巴河这条远线了。
起初,路上还是昨天那样的荒芜、苍凉,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原,直到经过了阿尔金河,到达白哈巴度假村才有了人烟。汽车在哈巴河县境内经过了边防检查站,才算真正进入了阿尔泰山区。
路,在众山的腹地蜿蜒伸展。司机把车开得很快,非常熟练的样子。汽车,一会儿跑在这座山上,一会儿又驶向另一座山;一会儿转入谷底,一会儿又旋上云端。这时,一路谈笑风声的车内竟无人说话了。这一刻的“静”更增添了大家提心吊胆的恐惧感,几位女同志连往车外望的勇气都没有了,在急转弯处,有人情不自禁地“呀”出声来。
这时望一下走过来的盘山路,就像是什么人用一把长剑把大山拦腰砍了几刀,又象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住了大山,原有的自然植被无疑是破坏了。这种破坏非同小可,裸露的山岩要风化成可长植物的泥土层——植被,需要上百万年的时间,快要抵得上人类的进化过程了。其实,环境一但被毁坏,完全修复和弥补是不可能的。一位联合国官员在考察哈纳斯之后说过一段很值得我们思索的话:“这里是地球上最后一块未被开发的地方,开发它的价值,在于证明人类过去那无比美好的栖身地。”此刻,我不知尚未晤面的哈纳斯是一种什么状况,却先就有了一份担心:只要开发,必然就有毁坏。何况,急功近利已不是我们人类的新病了。
汽车在这大山里转来转去已几个小时,我们也被转迷糊了,许多转弯处让你觉得好象刚刚走过一样。假若这时让我们步行,又不顺着盘山路走的话,我们是说啥也走不出这大山了。
12时50分,我们到了白哈巴村,村边一座白色的建筑就是中国最靠西北的边防哨所的瞭望塔了。我们站在陡峭的山岩边远眺对面, 那儿是哈萨克斯坦的国土了, 绿树丛中, 间或看得到几间木屋和一条山路。 两山之间的山谷便是两国的界沟。
汽车继续前行, 景色就不一样了。已能看见覆盖冰冠的雪峰,而有云杉、塔松、桦树等几百种树木组成的森林,则是一派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绿。山坡上,绿草如茵、牛羊成群,远远看去那些白色的羊群还真有点云团的味道。时有牧人赶着或牛、或马、或羊的大队伍从路边经过,让你明白怎样才能称之为“群”。草地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种平坦开阔的样子,而是依山坡地形而形成的斜坡式高山草甸,这些草都不算高,其间长着红、黄、蓝、紫等色的不知名的野花,象人工铺在大地上的地毯似的平整而又鲜亮,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种草原。偶有毡房、木屋点缀在草甸与森林的边缘,便有炊烟静静地、直直地、缓缓地飘动起来,与雾霭交织后在林间铺排、弥漫开去,给美丽静谧平添了一分灵动。
景色是真的越来越瑰丽、越来越清幽、越来越奇崛了。正如古人王安石所言,“入之愈深, 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就哈纳斯而言,当属于这“险远”之地,而我远隔万里奔之而来,便自有了一份幸运和骄傲。
此时此刻,天,是湛蓝的;地,是浓绿的;云,是洁白的;人,是兴奋的。天地合一、天人合一,形成了这样一种自然的原生态的和谐。风,吹过来、荡回去,像是调整着某种情致,传递着某种信息,在阳光与大山、人与林木之间,神秘而自由地穿行,以它特有的语言,让我聆听一种天籁的神音,感悟一种天道的玄韵,进入一部天书的禅境。
公元1221年, 正当蒙古军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 立马横刀, 在中亚地区不分昼夜地征伐厮杀的时候, 从中原到西域的驿路上, 却有十几位头戴方巾, 身着汉装的道士, 在两名蒙古特使的护送下, 马不停蹄地奔往中亚地区。这队道士的首领道号长春真人。
长春真人, 姓邱, 名处机, 字通密。登州栖霞人 ( 今山东省蓬莱市 )。宋元之际中原地区著名的全真道(道教的一种)领袖。对于后人而言, 他之出名, 更是因其这次不畏险阻, 率众徒前往正在中亚地区的蒙古汗廷传布道教的不寻常经历, 以及其弟子李志常据其经历而写的驰名中外的西行游记《长春真人西游记》。
长春真人邱处机的这次西行传布道教, 是应正在西征途中的成吉思汗之邀而去的。此时, 成吉思汗携其军师耶律楚材从此地经过并发动的西征,已接近两年的时间 了。当邱处机一行来到金山 (今阿尔泰山) 脚下时, 被阿尔泰山雄奇高大、群峰竟秀的景色所迷醉。 邱处机 不由诗兴大发, 挥笔写下三首七绝诗:
八月凉风爽气清, 那堪日暮碧天晴。
欲吟胜慨天才思, 空对金山皓月明。
金山南面大河流, 河曲盘桓赏素秋。
秋水暮天山月上, 清吟独啸夜光球。
金山虽大不孤高, 四面长蛇拽脚牢。
横截大山心腹树, 千云蔽日竟呼号。
揣摩着这些人物和诗句, 恍惚间,我已行走在一部史书里,成吉思汗 、 耶律楚材、邱处机,一个又一个魁梧的身影,一个又一个闪光的名字,一个又一个伟大的灵魂,从我的脑海、从我的身边、从这片山林经过,消失在远山那层淡淡的光晕里。
这片神奇的土地已经积淀了太多太多的历史和精神,在它的深处行走,必然是一次洗尽俗尘似地沐浴;必然有一种返朴归真般的启迪。
瞧,这满山滚滚而来的无穷无尽的绿涛,正告知一种多姿多彩的生命,告知一种伶俐鲜活的成长,告知一种原始自然的活法。
[ 本帖最后由 杨玉泰 于 2007-1-18 16:2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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