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那含冤而去的外祖母,我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因为我是外祖母的儿女中最大的孙辈,所以她格外的疼爱我,从小我们祖孙俩就有着不同一般的情感,加上我长大以后对外祖母的了解,更使我对她崇拜之至.不仅崇拜她超群的学识,更崇拜她不屈的品格.只可惜我十几岁就随父母去了外地,离开了我亲爱的外祖母.可以说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憾事,没能学到她老人家多姿的文采和渊博的知识,更没有在她老人家孤苦无助的时候献上一丝温暖,因为她悲惨的遭遇是在她逝世后我才知晓,她的痛苦大概留给了我,使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今天把我所知道的外祖母的一些人生经历写出来,又一次让我的心鲜血淋林.我想用它寄托我的哀思,用它宣泄我的情感,用它安抚外祖母的灵魂,也算是我对她老人家一次深深的悼念.
我的外祖母出生在清朝末年的官宦之家,优裕的生活条件让她从小就进了学堂,在天津女子师范上学期间,她和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是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外祖母名字是张淑文,邓颖超名字是邓文淑.两人一起去找老师取号,老师给外祖母起的是彬村,给邓颖超起的是颖超,说是她的家乡有条颖河.后来她们一起参加五四运动,直到外祖母
被她父亲软禁在家.邓颖超走上了革命道路.临行前,她给我外祖母留了一张照片,旁边写着:从此她就要同你分别,
祝你前程远大,并望你勉力-文淑.从那以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旅.
由于我外祖母的母亲生性老实,懦弱,所以尽管她有三个儿子,却还要受没有儿子的姨太太的欺侮,外祖母为了保护她母亲,一直到二十八岁才结婚,做了我外祖父的填房.尽管外祖父两手打算盘,能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尽管外祖父会识古董,但我母亲说,不知什么原因他却一度养不了家.他们的四个儿女只靠外祖母教书维持生活.外祖母的另一个同学梁秀尘看她生活拮据,偷着给她留了二十快钱.因为没有条件礼尚往来,生性梗直的外祖母再搬家时就和她失去了联系.
在市里不好找工作,外祖母就去郊区教书,把四个儿女都留在家中,每周才能回家一趟.由于母亲他们想念外祖母,后来也跟着一块儿去了郊区,直到解放.几年以后反右运动开始了,外祖母被打成了一般右派,一气之下辞了职,在家苦度余生......二十年以后,外祖母带着她满腔的遗憾离开了让她坎坷了大半生的人间,走进了鲜花盛开的世外桃源.
在外祖母去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被平了反,补发了工资,把她打成右派的领导写了书,纪念让他尊敬的同事,向外祖母的家属致歉.说当时有指标一类的话,因为学校的老师里只有外祖母给学校提过意见.所以右派非她莫属吧.提意见的右派转眼之间又变成了受学生老师尊敬爱戴的大好人.我翻了翻舅舅专程给我送来的书,立即又把它抛进了垃圾堆.如果能想到今天我会写此文,我一定会在平台的哪个角落给它一个栖身之所.并不是我不原谅这位知错认错的领导,我主要不愿意再看到那浸透外祖母泪水的字字章章.
也是在外祖母去世后的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天津报纸上登出了邓颖超来津的消息,她和健在的同学们见了面,天津女师搞了庆祝活动,报上还登出了邓颖超的话,我想念我的同学们,尤其是我的同班同学[意思,不知是否多字少字].大概是她看到了和外祖母的两张合影了吧,那是两人一站一坐照的,第二张只是换了位置.外祖母被平反后,
我舅舅把它们交给了天津周恩来博物馆.
同样是在外祖母去世的一年以后,我调回了天津.
两个迟到的喜讯外祖母都没有等到,也没能等到我回到她身边那一天.二十年和一年相比多么漫长,一年和二十年相比又是多么让人悲伤
外祖母上路的那天,村里的小路上站满了送行的人群,人们念叨着:......太可惜了,满肚子的墨水儿......太冤了......太耿直了......好人呀.....外祖母带着人们对她的尊敬,带着人们对她的怀念,上路了......
她的冤魂不知有没有接到大地的信息?她的化为灰烬的肉体不知飘向了哪里?我向上天祈祷,不要再让它转世,不要再让它来到人间,不要让这个痛苦的灵魂再经受一次人生悲剧.
安息吧,我敬爱的外祖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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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7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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