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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诗人的精神缺陷
文/寒山石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导致精神的失落
●物质与道德的失衡导致精神的滑坡
●群体与个体的摩擦导致精神的孤寞
●竞争与公正的错位导致精神的萎缩
●意识与行为的悖离导致精神的脆弱
●激情与理性的脱节导致精神的自虐
●进取与受挫的并立导致精神的世俗
●自立与依附的胶揉导致精神的迷惘
诗人精神是时代精神的集中体现,而不是在象牙塔中的自得其乐。所以我们研究和评价网络诗歌,就不能不深切地关注和探讨网络诗人的精神境况。我以为,所谓网络诗人,这是一个由70、80诗人为主体,同时又不乏60诗人的群体。这一群体生活和成长在一个急剧变革的时代,一个由传统向现代转轨的时代。但一个时期以来,传统与现代这两极力量的对峙已构成抗衡的态势,犹如两大板块在剧烈的冲撞中演示着一场革故鼎新的造山运动。当代中国人特别是这个以青年为主体的网络诗群正处在两大板块的夹缝之中,处于超越与禁锢、自强与孱弱、革新与保守的两难境地,成功与失败俱在、因境与希望并存、汗水与辛酸同流,这就使他们不得不驮负着心灵的重压、承受着人格上痛苦的撕裂和再塑艰难地跋涉,使他们那漂泊的心灵在执着与困惑、追求与失落的交错中,苦苦寻觅着停泊的港湾,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相当一批网络诗人的精神缺陷,也导致诗歌精神的奇缺和震撼力的极度匮乏。毫无疑问,这是当下诗歌创作最致命的症结,也是大众对诗歌最大的异议,是诗歌远离大众的最直接原因。网络诗人的精神缺陷主要表现为: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导致精神的失落。当改革巨浪跌宕在中国大地的时候,当市场经济的洪峰猛烈冲击传统观念的时候,当新的文化思潮崛起汹涌的时侯,当代青年思想的天空中,喷薄升起一轮理想的太阳。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设计出当代最美好的蓝图作为我们社会的未来导向,同时设计和实现他们自身的最高价值。他们把改革作为解决中国社会一切问题的万能钥匙,把改革理想化、神圣化,产生了高期望的心理倾向。虽然这片文明而古老的黄土地,背负着五千年历史传统的重负,肩挑着芸芸13亿众生的温饱和经济、科技、文化还很落后的沉重包袱,但激进的青年一代是那样迫不及待,恨不能一夜之间“安得广厦千万间”。他们对未来是那样的自信,但对历史与现实却是异乎寻常的陌生。每当他们那灼热的思念欲做巨大腾飞的时候,现实却极易使他们走进青春的迷惆与彷徨、走进又一个凄冷的雨季,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碰壁、失望、甚至绝望,表现在当代诗歌创作中,则呈现出逐渐向下的态势。从北岛、舒婷、顾城的朦胧诗――韩东、于坚、李亚伟、杨黎的第三代――伊沙的民间写作——沈浩波、尹丽川的下半身——徐乡愁、皮旦的垃圾派,青年诗人的理想越来越匍匐于这世俗的土地,而折断了飞翔的雄风。作家张炜在1988年7月16日的一次谈话中说:“其实,理想主义和自由心态结合的最紧密,理想主义是最纯洁最自由的”。但网络诗人的理想坍塌了。诗的崇高似乎已经成为凋零一地的昨日黄花,诗的语言也脱去了精致精美的外衣而斯文扫地。我们的诗人缺乏伟大的心灵,缺乏悲天悯人的博大的胸怀,缺乏吞吐日月、包孕宇宙的气概,缺乏独特的人格魅力。 诗,不再是时代精神的号角,不再是导引灵魂的火炬,不再是内心深处激荡的音乐,而蜕化为诠释宗教、印证哲学、发泄情绪、宣泄自我的工具,蜕化为媚俗的语言、缺乏风骨的诗句以及雕虫小技般的表达技巧。以致在诗歌文本里,政治玩笑、社会娱乐、历史调侃、文化非礼、色情刻画……形形色色的语词与乌烟瘴气的色调充满了网络诗歌的字里行间,甚或难以启齿、不堪入目。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也使读者不再相信诗人勾勒的美好梦境,从而对诗歌渐渐冷漠。
物质与道德的失衡导致精神的滑坡。市场经济的发展,飓风般扫荡了“君子耻言利”的传统观念,人们不再谈经济而生畏、言利益而色变。但是,历史与道德的二律背反把当代青年推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们为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成就而欢欣鼓舞;另一方面,却为精神的颓废与道德的滑坡而忧心忡忡。他们也力图摆脱狭隘的功利主义,却逃避不了社会实惠风的侵袭和个人生活环境的困扰。物质与精神的逆向发展,变革中的阴暗面和利益负差,使他们既慕往现代文明又留恋古朴遗风,既渴望物质殷富又喟叹“世风日下”。所以,随着喧嚣的物质时代以风挟雷电的势态快速前行,随着以广告为运作基础、以提供娱乐为主要目的的大众文化传媒日益取代了以诗为代表的高雅文化的影响力,随着人文知识分子的日益边缘化,诗的神圣性和对诗人的美好称呼早就成了遥远的回忆或隔世的妙语。在诗界以外的范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到诗歌了,诗的声音在当代中国已喑哑难辨,诗人头上的光环也显得暗淡无光。是啊,如今有多少人会对一个诗人肃然起敬呢?还有多少诗人敢于挺身而出,宣扬“我是一个诗人”?诗人似乎已经成为贫寒的代名词,成为迂腐不化或者玩弄文字的象征。尽管管党生在《我死了以后》中写道:“我死了以后/你们可以说我/一辈子没有你们钱多/一辈子没有你们会混/一辈子没有你们会玩/我都承认/可是/你们谁也不敢和我比诗”,但“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饿死诗人”,这些曾经的戏虐之词俨然成了当今诗坛最大的现实。诗人被急遽而来的商业大潮所淹没,诗歌在权力和金钱构建的社会中已失去了光彩夺目的绚烂而显得苍白无力。特别是以“垃圾派”、“下半身”和“废话写作”为典型的网络诗歌,奉献给当代读者和后人的,就是一堆没有经过彻底消化的排泄物。诗人糟蹋了诗歌,也便糟蹋了自身的形象。这实在是当代诗坛的悲哀,更是诗人的耻辱。
群体与个体的摩擦导致精神的孤寞。我们常说中国传统道德中相当部分具有惰性和腐朽性,它极力推崇一种抽象的、架空了的、摸不着边际的群体利益,扼杀个体生命的活力,严重禁锢人的自由发展,塑就了人的奴性、惰性和依附性,同时也钳制了人的灵性、创造性和主动性。当代青年力图摆脱这种束缚,高扬个体生命的人格独立意识。人们已经从改革开放以来青春热浪的滚涌中感受到了这种个性崛起的勃勃生机,同时也承受着它的灼灼逼射与迅猛冲击。但是,当代青年因现实的羁绊仍自觉或不自觉地随波逐流,承受着各种束缚、重压及精神隔阂的折磨,摆脱不了四面八方扑来的掣肘。他们的灵魂既因高翔于个体生命的宇宙而舒畅,又因不能自由地振翅而沮丧;既因追求潇洒人生而振奋、又因倍感活的太累而悲伤。《摇滚青年》中主人公慕往的“绳索都解开,怎么开心怎么来”只是疯狂地喧泄青春能量时获得的倏然一瞬。他们甚至跳出一个旋涡却掉进了另一个旋涡,在摆脱“虚幻”集体的同时,却滑向了另一极端──个人主义。在这样的精神境况下,在社会重压的外力逼迫之下,网络诗人坚守的精神领地退却了,个人写作作为人的自觉意识和快乐原则得到尽情释放。网络诗歌到处贩卖的是玩世不恭的“愤青”,是自作聪明的智性消费,是喋喋不休的小情小调,是粗疏下流泛滥成灾的身体写作。诗,已经不再是时代变革的标本,不再是历史河床上最激荡的浪花,不再是民族最强劲的足印。诗歌似乎成了退回自己内心幽暗处的、蜷缩在个体精神巢穴的“自娱自乐”乃至“灵魂自慰”, 成为不少诗人孤独无依的喃喃自语。诗人的生命意识消失殆尽,诗人向读者演示的只是一种精巧的制造过程和索然无味的精神独白。
竞争与公正的错位导致精神的萎缩。社会变革的全方位跃动,打破了平均主义状态下那种田园式的悠闲平静,使当代青年的内在潜能岩浆般奔突冲涌。他们在竞争中进取、比翼齐飞;在进取中竞争、争先恐后。他们要在广阔的社会舞台上以各具特色的“演技”赢得生活的奖誉,也成为引人注目的角色。然而,一方面,当代青年顺应市场经济的大潮而跃跃欲试,群雄争魁;另一方面,仍对“枪打出头鸟”这种根深蒂固的流言蜚语心有余悸。一方面,希望在众多的竞争机会中赢得自己的社会地位,另一方面,更对竞争机会不均、前提不等,结果缺乏合理性深表担忧,使得他们既积极进取、又满腹踌躇、既想一展抱负又“混字当头”、“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豪气和服膺于传统、屈从于现状的庸人气息同生共存,“敢为天下先”的进取意识和“不为人先,不为人后”的中庸处世相附相依。在对社会生活的存在境况彻底失望后,诗人只有想象一个内心的家园。他们要承受着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他们要忍受生存的焦虑和空虚感,他们要时时为生存下去寻找勇气和毅力,精神的萎缩由此而生。所以充斥在网络诗坛的,有一大批似乎是“阳痿患者“的肆意叫春,或者“入则独善其身”的郁郁寡欢。有的作品疯狂、色情、变态,粗鄙不堪;有的作品形式古怪,如无字天书,无人能解。尽管网络诗人大都各执一词,自以为是,以所谓的“探索”为荣,以诗歌“大师”自居,在炒作上的精明就像个商人一样,但丝毫不能掩饰其精神的缺钙,诗人的精神风骨已香消玉毁。
意识与行为的悖离导致精神的脆弱。国门洞开、西风渐入,使当代青年惊奇地发现了中国与世界的距离,沉重的人口负担、庞大的财政赤字、走不出的物价怪圈、甩不脱的经济忽然膨胀忽然疲软,止不住的道德滑坡与精神污染,紧裹在身上的文化桎梏和传统羁绊,各个领域的官商、官本位与官僚主义若隐若显甚至肆无忌惮……,给这一代年轻而稚嫩的面庞上,刻下了深深的忧思、焦虑。于是,他们纷纷点燃“冬天里的一把火”,用青春的激情实现他们内心的畅想与渴望。他们以极大的信心、饱满的激情、焦灼的行动,撷取七彩阳光,编织着灿烂的前景。同时,不少青年憎恨别人的贪婪,却宽容自己的纵欲;指责社会的不公,却回避自己的道义;痛恨大锅饭的危害,但当自己手中的铁饭碗岌岌可危时,立即加入咒骂的行列。他们总是呼吁大刀阔斧的改革,但为了“大我”需要牺牲“小我”的时候,立即斤斤计较,与改革悖离。因此,他们的思想属于一个时代,而自身行为的滞后,表明他们心理承受力的脆弱、身体力行的牺牲精神残缺。于是,在网络诗歌文本中,这种惨烈的心灵体验俯拾皆是:物质的、血缘的、精神的,血、心、生命,敏感、激情、求索以及饥寒、冷眼、压抑、恐惧、梦想、渴望、等待、孤寂、虚无、绝望、挣扎、极端等等一切都进入了网络诗歌文本,无不表明年轻的网络诗人情感和精神的脆弱。正如诗人南鸥在《倾斜的屋宇——后现代与当代诗歌》一文中写道的,他们只能“表现出一种内质的高危缺钙、精神的阳萎和肾虚;表现出一种集体无意识、大面积失语;表现出一种想象力的严重缺失,他们的全部才华和智慧,都挥霍在大规模的制造浅薄和时尚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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