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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河
文/小会子
"刘成根,高院提审!"大老李提着当啷做响的钥匙走来,依然是笑眯眯的,象东来佛一般.
大老李是看守所里年纪最大的看守员,也只有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威严可讲,对在押的人犯也只有他最好,不论你是什么关系,有那个局长的面子也罢,是个痞子混混儿也罢,他都称你为老侄子!除非你年纪比他大!也是,人都快七十了局里也没有舍得让他退下.究其原因是他提审要'走红'的犯人的时候,犯人没有什么压力就出了槛号,顺顺当当的就押到八里河给正法了!我有一种预感,今天他提审我是要走红了!`
中院的死刑判决已经下来一个多月了,我没有上诉,上诉也没有用,即使有用那用处是什么呢?保一条小命?苟且的活着?畏缩的活着?我想还是死了好!真的死了好!
看守所我已经住过三回了,还进过一次监狱,在里边蹲了三年,这次是我自己进来的,我自己找到局里自首的,因为我想死了!我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父母,女儿,还有那个为我生下女儿的女子----不是妻子,因为我没有结婚,他们说的,乡里那帮计划生育干部说的.
我平静的对大老李说:大爷,我是要到八里河开颅了吧?是的话你也别瞒我了,我换了衣裳.他点了点头!我又一次看到他阴郁着脸,我已经见过他提走好几个走红的犯人了,他都是笑眯眯的提走,而今天我要走红了,他脸色竟然阴郁了.
想起第一次进看守所的时候,我是因为盗窃,那年我才十九岁进所的时候就是他接我进的槛号,当他搜出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脸色也是如此阴郁.是啊,五千多块钱对残疾的父母来说是个天大的数目,我不偷谁肯拉我那么一把?法院在判决的时候并没有象我想像的那样从轻判决,而是问我的父母,问我坐着乡亲拖拉机来又拄着双拐相互搀扶来听判决的父母:你们交不交罚金?交的话两年,不交三年!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给孩子想想,怎么样?我至今不敢想我的父母在那一夜是怎样的断肠哀伤,如果他们能交得起五千块钱的罚金,他们就能给我交五千块钱的学费,我又怎么会坐在被告席上?
第二次进看守所是我二十五岁,那年是我刑满释放后的第二年,父亲中风了,刚做完手术,村干部和乡干部去收我家的农业税,我不记得是什么和什么了,总计要交一千两百多块,我没有钱,有钱我也不会交!因为我前天刚在邻村我姨家得知,他们和我们一般多的地才要不到三百,我不相信一个乡的村与村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在我拒不交纳农业税的第七天我被拘留了,接我的还是大老李,他还记得我,他说,这次你来的好!他们不说明白就不给他们交!两周后我被释放,已经五年了,我还是没有交,而且那年村里谁家也没有交那几个干部说的农业税!而拘留的仅仅是我一个人,母亲说:柿子都是挑软的捏,咱家人好欺负啊!唉!
最后就是这一次了,我知道没有下次了!这也是我唯一一次不好欺负的证明!我刑满释放后曾经有人给我介绍过几个对象,都是嫌弃我住过监狱,要不就是嫌弃我爹我娘是残疾,那次有个女的,是二婚,她什么都不嫌弃,就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局里去了俩警察说:你不是老偷摩托吗?走,有点事情问你,这一问问了我三天!去的时候我还想不是我也就是问一下,不会超过24小时,而我却被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小屋里讯问了三天!事后我给市局督察科打过电话,却没有答复>在后来我和一个湖南的女子自己谈上了,她很好,什么也没有嫌弃,他说好人终究是好人!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人!在办理结婚证的时候麻烦来了,民政局说没有女方的户口簿是不能办理结婚登记的,而她家正在搬迁户口簿有变动,新的没有发下来,旧的又不给办,那个管发结婚证的女的曾经暗示我:可以办,不过----我知道她说的不过是什么意思,不过是要我表示表示!老子还不办了!今年春天我爱的女子还是给我生了个娃娃,七斤半的胖闺女!可就在我她剖腹产还在病床上的时候竟然被乡里的计划生育干部和派出所里的警察给绑架了:拿一万七千块钱放人,给上户口办结婚证!要不的话,我不知道我不拿的后果!但我知道了他们绑架她的后果!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是我对他们最好的回答!那么多的人逼的我不能活我何必活着?
我换好了衣裳,我知道我走进那个提审室会有武警把我踹倒,捆死,验明正身,今天是县城庙会好给那么多知道我名字的父老乡亲看看我刘成根是个汉子!但我怕我爹我娘会在八里河的刑场上看我去死,怕我爱的那个女子会抱着我的孩子去八里河看我去死,怕!我不是怕死,我真的不是怕死!我怕八里河水的呜咽会给这即将来临的秋平添那么多那么多的苍凉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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