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交响曲

七夜木犀

横店交响曲

第一乐章：江南水乡
   
如果我是一朵睡莲，或者一把油纸伞，开在江南，或是撑在雨巷，都是含着略微的清愁。像是望舒先生，在他的诗里，揣摩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但毕竟我是一个无心的过客，在古旧的楼阁里，在悠长的石板路上，随着人流往前涌动，那些微妙的心思，总是极易消散在嬉闹间。且让自己落于人后，偶尔与众人失散，仅余下三二好友，流连于东阳木雕，或是赌坊，或是茶楼，那慌张的夜色，竟追着我们跑跳起来，我们也随之跑跳着，不顾仪态，童稚之心尽显，原来人的心里，还是有着天真无邪的，尽管那只是局部的、刹那间的流露。我也欣喜于自己，保留着部分的无邪。
江南的韵致，大抵上是明快、清丽的。一些弱柳栽种在曲水流过的两岸，晚风吹拂，飘逸的身姿，最是令人遐想。若不是隔着如许远的时空，我定然要落居在太白，抑或东坡的年月，那时的诗词歌赋，又是一番陶醉；那时的江南，白香山亦不能穷尽。只道是身入画卷之中，与那些描眉敷粉、误了时辰的姑娘们，一同并入这江南水乡，彼此眉眼相觑的神情，真是软了心肠，湿了眼眸。
在拱桥上观望的人们，跟着一叶小船轻晃着身子，误以为自己就是那水中咿呀的摇桨声，从破碎的浪花里钻了出来，以致全身湿漉漉的，甚至连呼吸都含有水葫芦的气息。我从拱桥上下来的那会儿，戏台上已经开始轻歌曼舞，丝竹之器，其音怀柔，夏夜闻听，颇有清凉之感。而不知疲倦的顽童，依然在追逐打闹，小水枪拼命地往外喷射水柱，衣衫上点点珠末，怡人心性。
原本溽热的天气，在这江南水乡里，被冲凉了许多。再过些时辰就是泼水狂欢，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比肩接踵，看台上坐满了欣羡的人们，那种万众期待的场景，被每个人一再地虚构出来，各自享受着那种宏大的幻想，再与即将呈现的狂欢场面进行对比，从中得到满足，也释放了内心的狂热。手执脸盆的众人，有如古时的武士，整装待发。我约莫觉察到自身的躁动，像一头野兽，等待撕咬猎物，及至灯光泯灭，傩戏上场的时候，众人体内的躁动开始被音乐与舞蹈所左右，摇摆着，狂舞，披头散发，形同魑魅。原始的情绪在瞬间被激发，被渲染，人们在吼叫，只有简单的发音，类似于雄鹿的呦呦，以极具诱惑的声音在召唤异性。天色异常，巨石崩碎，暴雨山洪，自山崖之上直泻而来，其势急如奔马，野性十足，众人立于激流之中，枪射盆泼，惟有狂放之姿，衣衫尽湿。或三五人为战，或一二十人群起而攻，或略施阴谋拖人下水，或泼水向天以祭山神。此时的人们中了邪似的，狂舞，嚎叫，拼命地舀水相击，不论男女老少，个个神勇无比。似乎不把自己的力气耗尽，就对不住这奔腾而来的山洪，自天而来的暴雨。人也只有在此时，方能卤莽行事。直至音乐戛然而止，众人方才清醒过来，仪态渐端正，谈吐如常，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仅仅是一个梦。若不是身上水渍未干，我也不敢相信那个咆哮着的人，竟是平日里低眉顺首的自己。
——这也不是我记忆里的江南，温柔之外，也有豪放如斯的性格。总以为江南俱是缱绻忧郁的江南，江南的女子也是结着愁怨的女子，论及野性刁蛮，自然不及北方女子，或是番邦女子。可在这水乡里，我遇见的女子，不乏温柔可人的，也有豪放刁蛮的，这才是我所欣羡的江南。
倘若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此时已经变得有意了，甚至情愿在此落脚，开爿小店，卖些胭脂水粉，或者刀具剑器，这一住，便是千年。


第二乐章：大智禅寺
   
从江南水乡回返酒店，换了衣裳，各自睡去，一夜安好。清早起来，众人坐车至大智禅寺听佛乐、品禅茶，颇有一些雅趣。据说一些大的寺庙，中门是一般人不得进入的。于是，我们一行人从旁边的小门进入，顿觉眼前的天地异常开阔，想起某些电影里头，大德高僧、武林高手们在此切磋武艺，无非是各自卖弄各自的本领，像一群孔雀，各自开屏，寻求欣赏。
前殿里端坐着那位即是弥勒佛，按照布袋和尚的模样，历年以来，略有修饰，以致富态尽显，慈颜动人，尤其是他的耳垂跟肚皮，恨不得上前摸上一把，又恐被旁人视为不敬，我只好将双手都往口袋里插，免得手痒。再往前走，即是正殿，里面安放着室内最大的木雕佛像——释迦牟尼佛，我略微估计了一下，佛主的大脚就有我的身子那般大，可见众生之渺小，不得不恭敬一下，合什参拜，以示众善知识，皆是与佛有缘。后殿则是观音菩萨像，两侧自然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做了领班，其他菩萨居于壁侧，宝相庄严，令人不敢嬉戏。
转了一圈之后，众人又在正殿左边的厢房里落座，佛乐响起，六七位妙龄女尼手持莲灯，玉齿轻叩，梵音缭绕，令人听来，自有紫竹林中氤氲起，菩萨讲道百花香的感觉。由听觉通嗅觉的妙意，尽在眼前人的作为。接着一位稍显年长的女尼，演示了茶道，举止有如行云流水，佛门中人，如此安适，令人羡慕不已。此后，又有飞天舞伎，水袖频抛，仙姿妙态，尽得风流。不知这些女子，究竟是原本清秀非凡，还是入了佛门习染佛香，以致出尘脱俗，疑似天人？其间有一女尼，给我印象极深，那女子颇似衡山派的仪琳，眉清目秀自不必说，尤其是那股萦绕在眉间的忧郁之气，恰似前者知晓令狐冲已有心上人，而舍不下他的忧郁。我若是田伯光，自然也要劫了她去，从此金盆洗手，不复采花。这些歪念，佛主若知晓，岂非又是一顿板子，之后面壁思过，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顿悟也罢，执迷不悟也罢，脑子里还是抛不下世俗间的情爱纠葛，方丈道一句“孽障”，将我逐出山门，从此恢复自由身，想爱就爱，想恨就恨，落得一身伤疤，再见佛主时，自然会有另一番说法。那女尼实在是罪过，让我如此想入非非，坏了修行，又要堕入六道轮回，赶明儿投胎做一朵睡莲，或者菩提种子，瞅着你，也不要告诉你。
听完佛乐，自然是要吃点素斋，我不知该寺的厨房是否也叫香积厨，只是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各自上了一碗罗汉面，就享用起来。我跟旁人打趣说，这罗汉面，自然是罗汉才能受得起，你们这些女施主，自然要吃观音面。何为观音面，自然是裸面，全无配料，只一清汤里下面，素得多娇，对于女施主们，自然是极好的早餐，只因她们食量少，吃了几口就说够了，身材总比饮食来得重要。
用膳后，天已颇热，蝉声也嚣张，到处啼唱，弄得耳根全无清净之福。我们绕道从放生池上过，游鱼衔尾而来，荷花怒放，只是仲夏之日，即使身处佛寺，也难得清凉。匆匆转过曲廊，出了山门，回头遥看，那正殿一角以及山上的宝塔，兀自耸立在行人的眼里。
原本我想听听里面的住持说些佛经，讲解一些佛门趣事，比如狗子有无佛性等等禅门公案，只因时间仓促，一行人急急地赶往广州街、香港街那边，赏景也是如此限定时辰，颇为无奈。若非如此，我倒是愿意持笤帚打扫寺门，迎接各方来客，或者浇水种花以养佛香。
做一个善知识，总比做一个沙弥来得自由，或许也更诚心诚意。

七夜木犀

第三乐章：广州街、香港街

告子曰：食色，性也。
一到广州街，我们几个男同胞就直奔畅春院，此处楼阁，俱是脂粉之地。虽无茂林修竹，却也在回廊的一侧植了小丛的绿竹，楼前凿了一方池塘，偶尔游鱼经过，顶着一些荷叶，颇见情趣。周遭都砌了围墙，镂空门窗，以便观望。上得楼来，只有两三把椅子，搁在那里，凄凉了些，内室安一张床，叠了几床被子，买春者，又岂能买得了这似水春色。原本好奇的心，到了此地，就有些黯然了。那些姑娘，做不得良人，亦不是自身的过错。套用一句则是“那罪恶的旧社会”，着实害苦了一代人。
顺着凹陷的街面一直走过去，便是一处空旷的集市，那里本该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恶霸树下乘凉，小贩四处奔走。这些场景只能在脑海里一一浮现，那些久远的广告纸贴在门上、立柱上，似乎昭示着历史是可以被雕刻的。一路行来，并没有剧组在此拍戏，多少有些遗憾。两边的老店，门面也日益陈旧，这些都近乎一场梦，你走了进来，就像回到了历史的某个结点上，听那段子里唱的还是那古调，琴弦上拨的还是那古曲，若非这身衣裳暴露了你，想必你也不会贪恋现在的时辰，宁愿多待在戏词里头，陪着爷们喝杯茶，嗑瓜子儿，唠唠家常，明日里也不知各自的去向，惟有在这一出戏里头，彼此作揖寒暄一番。出了这戏楼，人散茶凉，你当是赶明儿还能凑在一块儿听听戏，喝喝茶，谁知明日里头，看戏的又是一班新人，就像此刻我们巡游此地，更是一班新人。只是这里连斟茶倒水的伙计都不在了，徒有茶楼一座，茶几数张，费人思量。
再往前走，则有一处断头台，麻绳粗糙，我与杨君，把头探入绞绳里拍照留念，以此纪念那些被绞死的人。略微再走数百米，就到了各国使馆的地盘，洋楼洋行洋店，处处洋气。只觉得心底里一阵抽搐，颇为不快。到了虎门关那边，恰好逢上一出情景戏，飞艇与炮台，官兵与海盗，两相对峙，打得不可开交。关于鸦片，除了记得销烟的林则徐、虎门以及烟枪以外，人们所能记住的已经不多了。在维多利亚剧场那出审判海盗的场面，风趣诙谐，杨君也客串了一把陪审员的角色，对于清兵以及洋枪队，我是哀大于怒，那个时代的中国，是值得铭记的。海盗有罪，当权者又岂能无罪？虽说是戏，可是戏中却有史实，并非是玩笑。
在返回的路上，由于天气炎热，众人都买了一些帽子、折扇之类的物什，从原路返回，时见山岩兀立，树木葱茏，心情见好即收。从广州街、香港街走出来时，诸人也无甚感触，惟有我踽踽然，若有所失，莫不是内心又柔软了些，被这情景触动了前世的弦？也罢，如今的中国，早已不是积贫积弱的中国，我若是杞人忧天，何妨把这忧天的心思化作绕指的柔情，与那姑娘结下姻缘，未尝不是好事一桩。试问，这般年月，哪个还能做回杞人？
经过汇丰银行时，维多利亚女王的青铜雕像依然矗立在那里，此女子如此英武，令诸多男儿汗颜。我独自站了一小会儿，倍觉国弱民贫，强权即公理，也不是一时的气话。在汇丰银行的后面，有一座钟楼，因拍戏的需要还是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时间停在19世纪那一段屈辱的历史中。如今想来，真是时光如梭，不知前朝往事，含有多少悲辛。我们这些后来人，早已不记得那些故事，也无从体验悲辛，若不是还留着这些仿造的建筑，以供拍摄之用，谁还愿意温习过往，以警日后之灾。或许，也应了杜牧在《阿房宫赋》中所言：“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于此，能无鉴乎？

第四乐章：秦王宫

“巍巍秦宫，王者风流；龙骧虎步，独行春秋。”一走入秦王宫的城门，为其气势所摄，颇不敢高声语。城墙大概有数十米高，墙上城楼高耸，只缺列队士兵。遥想当年荆轲与秦舞阳，捧着樊于期的人头以及督亢的地图，觐见嬴政时的场面，那是何等地壮观，何等地颤栗不安。在中间的正道上，行人如织，彼此谈笑风生，此地已非旧时宫廷，威严俱损。两侧的碧草，偶尔会露出几朵素色的小花，犹似在追忆秦时汉岁，哪知明月依旧，城墙依旧，独独不再依旧的只是昔时之人。穿过第二道宫门时，一些供人游乐的马匹站在那里，摇头摆尾，其中有一匹白马，颇让人喜爱，良驹落魄至此，也是一种悲哀。
进入练兵场，中间矗立着八根黑色石柱，象征着八方来朝，江山一统。而通往四海归一殿的台阶足足有九十九级，在台阶之前，又有四座飞龙的铜像，正好与殿名相符。直至进得大殿之内，方才想起电影《英雄》中无名在刺杀秦王时，那种空旷高廓的感觉，在无名与嬴政的对话时，时常夹有回音。殿内被一些商贩包租了下来，我租了一套汉朝的龙袍，加冕登基，拍照留念，过了一把皇帝瘾。那照片洗出来一看，倒是有几分昏君的模样。由于贪恋龙椅，误了时辰，与前来的人群失散，跟杨君急匆匆地往东殿赶去，又错过了特技表演，及至到了地下皇城那边，才遇见大队人马，正从东殿下来。
据说东殿是供大臣们下朝之后休憩的地方，楼阁雕琢甚精，曲廊众多，盘来绕去，极尽工巧。而地下皇城未待细看，时间已无多，只好与其擦肩而过，从东门出宫，又见宫墙高耸，想起古时攻城掠地，那个艰巨自不必说。在东门集合完毕，偶尔与友人聊些秦朝旧事，尤其是对王子扶苏，颇有感慨。秦二世若是扶苏，那么秦王朝又将是另一番景象，只是小人误国，古以有之；宦官败政，后世尤多。此间为何悲剧一再重演，正是我与友人费思量的地方。宦官与小人，向来是当权者所放纵的，不然何来如此多的悲剧。或许宦官与小人，也非一无是处，只是我等眼界太低，看不到他们的是处。诸多是是非非，也俱是尘埃，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茶余饭后，彼此说来听听，鉴古知今，未尝不可。
出了秦王宫，不忍又多看了两眼，这巍巍宫殿，只是一个空壳，游人来了又去，能看到的仅仅是建筑、衣服、刀枪剑戟，那时的岁月也全非建筑所能呈现的。无论是电影，还是书籍，一方面让人沉浸于先朝的威武雄霸，不可一世；另一方面也让人颇觉儒生误国，使得中国失了血性，多了奴性。对于朝代，我较为推崇先秦以前的战国春秋时期，虽逢乱世，却是让人极其有为，众人皆怀有四海之志，身藏秘技，出则和诸侯，入则拜将相，人生若此，方才无憾。
回到车上时，随手写了几句楚辞格调的句子，算是对秦王宫的一番感喟：“巍巍秦宫兮，吞六国以一统。建阿房、巡泰山兮，重徭役而劳民。焚书坑儒兮，士子皆不为政。历二世而亡兮，何能怪乎子婴。”轻声默念一遍，又生出许多不应有的感伤，或者对于始皇帝还是有着一番崇敬的，秦朝如此快地灭亡，除了唏嘘喟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是好？
创业难，守业更难。嬴政虽然能够打下大大的疆土，吞并六国，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帝。而他的子孙却不能守住疆土，二世即亡。可见为人君者，不可不慎。为人臣者，亦不可不慎。



第五乐章：清明上河图

兴许是太过偏爱江南，以致对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自然更加地爱不释手了。从前门进去，即是一片草长莺飞的景色，先过了木桥，往市集里头转转，里面的小贩，都是穿着古装，拿腔捏调，让人听来有些别扭。那个卖西瓜的金莲，更是哎哟地念叨着，弄得人全身悚然，怕是遇见了母大虫，这一不小心，就被她给逮了去吃了。旁边有一家算命摊子，那老朽自封神算，卦金也便宜，只是摊前冷落，不似先朝。从这集市走将过去，便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内河，可以看见龙头水车，悠缓地转着，偶尔有一两个穿罗衣的姑娘从桥那边经过，引起一阵口哨声，大抵上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类古韵中的娉婷女子。
行不多久，遇着一些酒肆茶楼，在酒肆前边往往竖着很高的木架子，上面结些彩球，刚进来时，还误以为这是抛绣球的彩楼。后来经人点拨，方才知晓，此类木架子相当于现在的广告牌，以壮声势而已。再往前走，眼前又多了几座官衙府邸，虽未进去细看，只是从门外往里窥视了一小会儿，花鸟鱼虫，雕楼画栋，自然是这些贵人们的等闲事。围墙边沿都种有芭蕉，青绿可人，一见芭蕉，总要想起竹山的那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游子情怀，只一首词即能尽述，足见古人，甚惜笔墨，不似今人，费了大半周章，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也是我羞惭的原因吧。
与官衙比邻的则是留仙的聊斋，刚一见门，即是五殿阎罗的塑像，面目呆板，若是夜里来瞧，定是阴森恐怖。白日里遇见了，也是惴惴不安。从右侧的小道往里走，发现聊斋特地倾斜而建，人走在上面，略感眩晕，进得里屋，门窗破败，案几陈旧，灯罩上时有狰狞的头颅隐现，楼板上又有诸多骷髅悬挂着，一旦天光黯淡，四周阴风渐起，前面的画布上鬼影幢幢，飘来荡去，白衣魑魅，刀锯斧劈，血水四溅，众人惊声尖叫，彼此相触，误以为鬼；窜到外面，方才安定下来，彼此相视一笑，出了一身的冷汗，倒是轻松了许多。
自官衙这边拐过去，出了城门，便是郊外了。古人三月三常在郊外踏青、放纸鸢，如今时近八月，溽热难当，在梁山泊的山脚边，有一些小店在叫卖时令水果，以解行人焦渴。一百单八将的名讳被刻在松柏木上，排成一列，立于山前。而往山上去的小径，蜿蜒多变，正是通往聚义厅的必经之路。
从梁山泊向西走，则是一处水乡，亭台楼阁，娇小玲珑。据说前些时候，这里还曾拍过苏小小的戏，虽然她是南朝时期的名妓，却在这明清建筑里取景拍摄，也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江南风景，经千年而不凋，历百岁而长新。众人在长廊里休息片刻，说些有关苏小小的韵事，倒也怡然自得。岸边的垂柳，在午后的暖风里，渐渐失去了耐心，原本高昂的枝叶，此刻都已蜷缩起来，淹没在湖水中的影子，被游鱼细细地裁作柳絮，纷飞而逝。
再往前，有一处王婆卖瓜的凉棚，以及射箭的场所，或许，因为天气酷热的原由，摊前颇为冷落，王婆也懒得叫卖，只是倚在那里，看着过往的游客，觑了两眼，又自顾自地想心事了。我与几个好友，耐不得寂寞，紧赶了几步，往一处酒家里踱了进去，看着满柜子的米酒，那个嘴馋自不待说，那个眼馋已经够难受的了。刚按捺下酒虫走出店门，前方已是出口，众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去，落下这一段明清历史，无人拾捡。
在离开横店之际，我与诸多好友谈及风景与人的关系，风景若不是穿插了人物，又岂能鲜活；而人若缺失风景的安抚，自然也剥夺了灵性，机械地活着。能够时常出来走走，毕竟是一件美事，故以此文记之。

星星小倩

江南水乡，人们对她的印象，或许迟迟地停留在古诗宋词的娟秀里，不肯离去。于是在诗人的笔下，江南多是温婉的，一如江南的曲水弯桥，杨柳堤岸。

“倘若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此时已经变得有意了，甚至情愿在此落脚，开爿小店，卖些胭脂水粉，或者刀具剑器，这一住，便是千年。”

——有句诗是这样写的：“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得”。我只感到，现在的江南，已多了些商业气，少了份书卷气。而你的笔下的心境，更像一种奢望了。

不过，我相信江南总有这样的一处地方，未经尘染，保持着最初的古典与雅致。纵横于尘世毕竟过于喧闹了，待有这样的机会，我也会在江南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隐逸与现世之外……

尹子

突破视觉印象的简单描写,把自己的身心完全摆入环境氛围,切入细微的体验,进行多觉形象的刻画.这一篇力作值得学习!

尹子

再推一把,荐精华!

妖狈儿

精彩的一篇游记！
楼主的古文底蕴不错，诗词雅韵信手沾来。一次横店之游，如入仙界。
我也去过横店，只是拍了一大撂照片，咋就少了这样缜密的心思呢？5555555
偶来操作精华   这也是头一回操作     很有纪念意义   忽忽        

七夜木犀

原帖由 尹子 于 2006-8-7 12:14 发表
突破视觉印象的简单描写,把自己的身心完全摆入环境氛围,切入细微的体验,进行多觉形象的刻画.这一篇力作值得学习!

尹子评的专心，谢谢。

七夜木犀

原帖由 星星小倩 于 2006-8-7 09:13 发表

江南水乡，人们对她的印象，或许迟迟地停留在古诗宋词的娟秀里，不肯离去。于是在诗人的笔下，江南多是温婉的，一如江南的曲水弯桥，杨柳堤岸。

“倘若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此时已经变得有意了，甚至情愿在此 ...

小倩如此用心，改天七夜写组散文相赠。再次谢过。

七夜木犀

原帖由 妖狈儿 于 2006-8-7 20:49 发表
精彩的一篇游记！
楼主的古文底蕴不错，诗词雅韵信手沾来。一次横店之游，如入仙界。
我也去过横店，只是拍了一大撂照片，咋就少了这样缜密的心思呢？5555555
偶来操作精华   这也是头一回操作     很有纪念意 ...

呵呵。谢谢妖狈儿的夸奖。恩。我现在比较少写散文游记类的文章了。以后多写写。

黑子

大抵还是有缺点的
横店我也去过
很多时候  那里的一切成为不伦不类的
生活有时候成为了别人任意的布景

七夜木犀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6-8-8 09:39 发表
大抵还是有缺点的
横店我也去过
很多时候  那里的一切成为不伦不类的
生活有时候成为了别人任意的布景

——生活何时不是别人任意的布景！！

涉江采芙蓉

大手笔，学习！

就是排版太挤，看的眼累。

笛妖

感觉像在读宋词又像是读古龙金庸的武打,更有身临其境:我到过周庄,也就是说你让我禁不住对水乡的回忆.

鲁绪刚

大家手笔,欣赏并学习了!

韵雅

心随景转，情由心生，一篇美不胜收的游记。情景交融，令楼主笔下的风景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