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中篇：《青春劫》

雪国

【纪实小说】青春劫

第一章：寻亲记
                               
1988年，阿菲中专学业期满，分配到出生地工作，是一位素未谋面的表兄看到她的档案做的安排，而那时的她对这一门亲戚一无所知。后来退休赋闲在家的姑夫携表兄找到她说明了原委，也算认了亲。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阿菲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事情要从阿菲八岁时候十六岁的哥哥来寻亲说起。那年暑假的一天，阿菲一个人在泉水边玩水，一位比她高大得多的陌生男孩风尘仆仆地走过来，一边捧了水喝，一边向她打听她母亲的住所，自称是阿菲的亲哥哥。而母亲对他很冷漠，很快送走了他。临别时候，哥哥再三强调阿菲的身世，要她不要忘记，并说要告状为屈死的父亲报仇的话等等。两年后他又来了一次，一脸喜悦，说是告状的事情有了结果，得了一些赔偿。之后，听说他从山梁上摔下来受伤致残，脑子不好使，渐有精神失常的迹象。后来居然由亲戚帮助娶了亲，生育了一双儿女，情况有所好转。

从哥哥告诉她的出身开始，心里便不安稳起来，时常感觉有一种无形力量在逼迫自己：要好好读书，要长大，要走出去，要回家。上中学填写学籍，她竟然背着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养父母，在档案里写下了亲生父亲的名字和出生地址，并用括号注明“大约于某年去世”的字样，并且一直这样填写了好多年。而养父也在她十六岁那年得癌症去世，母亲离开了她，这个不太牢靠的家庭迅速解体。家里只剩下阿菲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兄长喜欢打牌赌博，对她及其冷淡，也很少有话跟她讲，兄妹关系处得并不好。邻居有人给她出注意说：“早点找个人家就好了，不愁没人养活。”这些话对于16岁的阿菲无疑于噩梦。


第二章：手足记

幸亏养父去世那年阿菲考上了中专学校，又是公费，吃住都可以在学校解决。另一方面因为家庭情况特殊，得到学校不少帮助、照顾。

在中专学校的日子，既是充满艰辛的，又充满了无限乐趣，最重要的是阿菲在那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最富于同情心的女乡党虹，为了不使阿菲挨饿，顿顿饭都和她一起吃，并故意多买饭菜给她做零食，每月定做点心也由一箱增加为两箱，说非要把阿菲养得白白胖胖的。虹的父母亲看了虹“关于阿菲同学悲情人生”的求援信，专门来学校了一趟，要一个女儿当两个养，并请学校领导做见证，确认此事。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同学身上，弄得阿菲苦笑不得。同学的家人来了，就叫阿菲说：“咱爸妈来了，一起吃饭去。”“咱哥来了，一起逛街去。”放假了，还缠着不放争着要阿菲“回咱家去！”

外表柔弱的阿菲，性格比石头还要坚硬，坚决拒绝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大家的好意大多未予接受。虹倒是不介意阿菲冷漠，一改大小姐脾气，把阿菲的生活承包起来：买饭，洗碗筷，洗衣服，洗头，拆洗被褥等等，晚上洗脚也要在一起。阿菲的回报是上课时候给虹念老师的板书，虹近视，又不想戴眼镜影响一双大眼睛的美丽效果。久而久之，俩个恩真的成了分不开的好姐妹。但是认干亲的事情，阿菲是坚决不能答应的，她只给两个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叫爸爸：一个是亲生父亲，一个是养父，谁也别想取代他们。虽然他们俩个都已经离她而去。

三年中专学业期满，分手在即。校园里乱作一团，大家纷纷互赠礼品，写临别赠言。虹忙着给大家拍照，洗相片。并把师生的相片留一份放进影集去，一并送给阿菲留作纪念。分别的头一天，虹流着泪跟阿菲说了许多知心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你那么好？第一是你为人光明磊落，意志坚强，值得结交；第二是怕你生活压力太大自杀！毕业以后全靠你自己了，不要凡事由着性子来，没有人会像同学一样迁就你，好自为之......”看虹又认真又担心的样子，阿菲又心疼又内疚，只是安慰说：“你放心好了，我还没有回到出生地去看看，很多事情还没找到谜底，怎么会安心死呢！不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你的玉壶冰心呢！”

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阿菲，我一直非常感谢你。我父亲是大厂里的技术工程师，收入较高。我从小在娇生惯养的环境里长大，吃穿不愁，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苦恼和艰难。是你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苦命的小姑娘，谢谢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爱心！我从小就爱打扮爱漂亮，是个孤芳自赏的人，偶尔为人着想做好事也是因为觉得新鲜好玩。可是对你不一样，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放不下......可能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人这么好了。另外一直没对你说，我不是正式学生，家里掏的是高价......你一定会苦尽甘来，比我生活得更好。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写作水平，喜欢抄你的作文周记......我爱好很广泛，声色犬马什么都喜欢，喜欢坏男孩子，从小就有男朋友，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她说上面的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说说停停，模样美丽得令人动容。后面的话倒是让阿菲吃了一惊，那是阿菲从来没有联想到的话题。

虹以前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的，在人面前总是一副很矜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毕业就要分手，导致心态异常，看上去更像是受了莫大刺激。阿菲逗她：“你说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不说了，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他们都说会等我，呵呵！很好玩！简单说就是可以发展成未婚夫的人选，将来可能要和他们中的一个结婚，嘿嘿！”阿菲明白，虹说的“男朋友”近似于莉莉同学从小定的“娃娃亲”。虹接着说：“有些话我不想说，是怕别人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怕你说出去，也为了一直在你心里保持冰清玉洁形象！我很虚荣，喜欢被人崇拜......老来咱寝室给你‘补课’的钦同学真装脸，要不是怕伤害你，早跟你竞争了！不过他太正派不善于变通，没多大前途，结婚不行！你要考虑好。”

说到钦，阿菲感觉不反击不行了，只好说：“咱寝室大美人多，人家才不是来看我的，你不穿迷你裙，门槛还不是早给踢破了！”虹反讽道：“别装了，你的那点小心眼我看不出来？我不在学校谈恋爱，是因为实在没有发现出众的，就一个邻班的钦同学条件不错，居然喜欢的是你的文采，这真让我为你骄傲，又感到自怜......嫉妒得想现在就揍你，嘿嘿！”


第三章.鱼殇记

钦同学是阿菲在毕业实习时候认识的。阿菲身子骨本来就弱，实习时候又赶上发烧，居然病得奄奄一息。同学们都急坏了，又害怕又怜惜。带队老师因家里老人病重请假回家，一时联系不上。大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是一个心眼地凑钱给她买药吃，还是高烧不退。老师留下的所剩无几的伙食费也拿去买药了。情急之中，同学几个向实习学校所在的村委会求援反映情况，村长立即决定把给阿非输液的钱记在村委会的帐目上，嘱咐阿菲好好养病，不要耽误治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阿菲同住的女生说阿菲在睡梦里咕哝说想吃鱼，要求几个男生想办法解决，几个男生秘谋合计了一番，就拍了板。他们头天下午先分头行动，出去侦察“渔情”，第二天几个人起了个大早，拿准备好的雷管去预定地点炸鱼库。他们选定的是强同学亲戚家的鱼库，先让强去编个谎言去引开鱼主，然后开炸。天蒙蒙亮时候，已经弄了满满一大桶鱼回来，回头借来锅碗瓢勺和电炉子，又是清蒸又是油炸，一群人高兴得像过节。阿菲醒过来，看见那么多张开大嘴的鱼，摆在床铺周围，吓得哭叫起来。

听见阿菲呼叫，同学们一下子围过来，七嘴八舌说阿菲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家轮流看护，眼睛都熬红了，再不醒来，个个都要急出血了。阿菲抬头看看墙上日历也就是睡了一夜零两个半天的样子。她之前只是感到身体欠佳不想讨人嫌，就蜷曲在木板床铺上静静地睡了，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阿菲第一次见那么大的鱼僵硬着脖子躺在大簸箕里，吓得直发抖。其中几条鱼的大眼正对着她，使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惧。钦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两手都是油腻。阿菲神经了似的，叫住他大喊：“鱼要吃我，鱼要吃我！救救我！快拿走！”获知鱼是偷来的，阿菲更是担心得不行，威胁说：“偷来的鱼更不能吃！谁要吃，我就给老师打电话揭发，叫你们不能按时毕业。”又连连嘱咐：“赶快藏起来，千万别被人发现，要不我们都得遭殃！”

阿菲一直没食欲是真的，她也理解大家是急坏了才想的馊注意。钦同学是第一个建议去炸鱼的，因为一夜没睡好，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让同学们把鱼拿出去，半是安慰半是辩解地对阿菲说：“你先养好病再向老师告状也不迟，你就是不揭发，我也会去老师哪儿负荆请罪。鱼既然弄来了，就要吃，扔了多可惜。鱼钱现在没有，等我们上班挣了钱，回头还上。实在不行，我回家要钱去，不少付钱就是了......你不要太担心，鱼老板是强同学家的亲戚，强昨夜去给他要鱼他舍不得给，我们才出次下策。只要你病早点好，我们几个挨处分也值得......”不等钦说完，同学们都红了眼圈，一个个难过得直掉眼泪。

想想也真不错，一桶鱼是帮了大忙，一连几天腥荤解了馋。事实上，为给菲治病，大家已经折腾得弹尽粮绝。伙食费没了，就由大家轮流回家拿吃的来对付。村妇联主任过来了解情况，心里不是滋味，就主动从家里送来一袋大米和二十斤挂面，又从菜地里弄来两大筐蔬菜给同学们吃。村支书也从自己的蘑菇厂里带来了蘑菇，很大气地说：“同学们是国家的栋梁，能来小村实习，是贵客，是村子的荣幸，不能亏待了。如果饿坏了哪个，可不好向教育部门交待，我之前向你们老师保证过会照顾好你们。有困难尽管提，这么大个村子，几个同学的吃饭问题一定能解决！”说得我们情不自禁地给他鼓掌，又是跟他握手又是争着合影留念，事后又合资定做了一块大匾，送给村委会：“友谊永存”。

想必村里不知道我们偷鱼吃的事情，看样子即便知道了，也因为怜惜我们，不好把话挑明。人心都是肉做的，看到村里人为我们做那么多事情，心里能不愧疚？实习组长连忙召集会议，给我们约法三章：“一.要求大家一定要为人师表，严格杜绝类似偷鱼的事情再次发生；二.嘴上要紧，有损于实习小组荣誉的话一律不想不说；三.这个周末一律不许回家，不许请假外出，义务去清扫村委会前面的街道。以此回报社会，赢得支持！”并指出：“优秀名额有限，只有好好表现，才可以在实习鉴定一栏赢得好评！”阿菲不相信自己梦里说过想吃鱼的话，认定是那女生嘴馋在自己身上动心眼。不过这件坏事也体现了同学们团结互助、克服困难、共度难关的集体主义精神，想起来也弥足珍贵。

也因为炸鱼事件，加深了阿菲和钦同学的了解和友谊。阿菲开始关注那位名叫钦的卷发美少年，她一变“漂亮男孩都是徒有其表”的想法，与钦过从甚密。

带队的实习老师终于来了，他是菲同学的班主任，说：“知道这里的实习小组遇到了生活困难，因为一直在某中心学校处理实习生打伤两个小学生的恶性事件，多方奔波，弄得心力交瘁，冷落了大家，很抱歉。也多次打电话请村委会过来多看看大家，嘱咐村委会遇到事情多多包涵同学们，把你们当成孩子看待......不过还好，每次问情况，村领导都把你们夸成一多花，值得表扬！”实习组长还是如实把偷鱼的事情给老师说了，老师又惊异又忧虑地说：“幸好渔主没追上门来问罪，没有造成被动局面。这事情要是闹出去，直接影响你们几个的实习成绩和毕业大事。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能老是硬撑着，现在咱们主动承担责任还来得及。”老师随即安排强同学出面，请鱼主出来见面吃饭，要为此事郑重道歉。没想到鱼主坚决拒绝赴宴，并亲自送了两条大鱼过来，说：“同学们人小志气大，都是好样的......至于鱼钱，暑假由强来鱼湖帮工还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至此，大家已经深受教育，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之后，同学聚会，每说起那个渔场主就感激不尽。

雪国

第四章.劳燕记

工作之后，菲与钦隔山隔水，距离甚远。因为人事关系生疏，调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基本为零，要想携手未来、比翼双飞，对于年纪尚轻的他们简直难于登天。无把握的事情，菲是坚决不干的，她不愿意在无望的事情上耗费来之不易的青春。

钦不停来找菲，提起婚事，说：“只要你点个头，我们一家人会全力以赴给你调动工作，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我保证不让你受苦！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毕业时候，你班主任找我谈过话，叫我不要辜负你，以后好好照顾你......我哥哥说了，他结婚的事情推推再说，家里的钱都花到给你调工作上......”

菲很感动，但是没有哭，既然事先已经拿定了注意，她就不想改变。而钦所说的花钱买调动的话在她那个时候还不能接受，甚至十分反感。只是义正词严地回敬说：“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再见了。”

钦只好去菲的养父家里，托和菲一起长大的兄长出面从中说和，而菲对兄长没好感，更加固执起来。无论钦怎样表白，都被菲以“不可能”三个字挡了回去。菲知道钦担心自己，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让钦放心不下。而菲和钦那时也都只有十八九岁，过早谈婚论嫁让菲感到不可思议和窘迫。

菲不想和钦过多辩解，但是心里一直嘀咕：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一个还没过门就要依赖男方生存的女孩，会给人什么印象；假如花掉钦一家人辛苦积累来的一大笔钱为自己调动工作，又要推迟素昧平生的兄长的婚期，那要忍受多少愧疚、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偿还这份人情；以婚姻做抵押，预付别人钱财，和把自己卖给人家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事情菲是不能忍受的，这有损于一个堂堂职业女性的人格和尊严，岂不辜负了母校老师多年的培养和教诲。

事情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她永远记得钦最后一次失魂落魄离去的样子，和他从车窗探出头说“再见”的一瞬，并把一本笔记本丢向她。翻开封面，里面写满了书信体文章，都是写给菲的，最后一篇大约有近万字的样子，时间落款是“离去前夜”，末尾写着：“来日方长，早晚改变注意，请告诉我，永远等你！最迟到2010年再见，我要来看看二十年后你的样子！我要让你看看，谁高大，谁渺小......”


第五章.相亲记

不断有陌生人来访，纷纷说知道菲的亲生父亲，来访者多是沾亲带故的，说菲眉目间有她父亲的影子。自称是父亲拜把子兄弟者不停送东西来，派人来接去家里，非要宠作女儿，个个都说是可以看作跟父母一样亲的人。派出所长魏伯伯也这么说，还把助手引荐给菲，说人牢靠且正规警校毕业，可以做男朋友。

菲是吓傻了的，因为那位警察大哥曾多次去过养父家里，那时候菲只有十一二岁，他和菲的兄长是同学，身边总是跟着个漂亮女生，人帅得不行；那女孩也是全镇最漂亮的姑娘，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两个人都三十而立了，婚事还一直拖着。他们两个的风流韵事在乡里广为流传。菲看到了他，只是礼貌地点头笑笑，借故走开了，没有和他搭话。

事后菲犹疑着把事情说给兄长，兄长诧异起来，说：“你这丑鸟，能让人家看上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在意我可以帮你！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向着你！”对于和兄长要好的一群男女生哥们，菲的印象统统是：“猛一看帅靓得不行，仔细琢磨没什么！”兄长听了这话勃然大怒说：“你还是死家里算了，一辈子别嫁！”兄长并不想得罪老同学，就好意做大媒调解，使那一对搁浅的鸳鸯终成眷属。


第六章.蛊惑记

这样见异思迁的男士见多了，菲一看见漂亮面孔的男人就不由得翻胃起来，也不再怎么理会父亲旧交及其认亲的话，大多是转弯抹角叫菲去相对象。但因为周围人群一再提醒，使菲对亲生父亲的死疑虑重重，很想多知道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见了不少人。但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知道的人多不肯说，说牵扯的人太多；有些人话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说是有些当事人已经病死，其中一个因为家庭长期不和睦自个服毒而死，个别活着的忍受着愧疚，跟死了差不多。

听人说得多了，便一直琢磨着会会传言里逼死父亲的人，心里的悲伤渐渐郁结，又因伤残的亲哥哥念念不忘一些“仇家”，更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铁定不给父亲报仇是不考虑婚事的。尤其忧虑自己受人怂恿，复仇心切，做了傻事，更要把找对象的事情一放再放。这些想法像毒药一样在菲的身体里扩散，她被浸泡着，煎熬着，每天生活在血泊中，失去了生命的欢乐。而这块心病像鬼魅一样跟着她，走不脱，忘不掉，和她合而为一。

此时，菲明白能解救自己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离开这个充满紧张气氛的环境，离开叨叨不休诉说的人们，离开光怪陆离的目光；二是尽快找个意中人，让爱情改良自己，使自己不至于在疼痛中耗尽青春。而这两条路都不能很快得到实现，她必须等，必须尽快找到救命的稻草走出危谷。

菲快要被心病压垮了，而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病痛袭来的时候，默默仰望天空，让泪水淹没自己，一遍又一遍数数，从一到一百，再从一到一百......直到暂时抛开伤痛，郁结的情绪烟消云散。她每天是这样进入睡眠的，她必须坚持，让自己活下去，让希望重新升起在每一天......

直到一位自称堂兄的人来找菲，说有个人要见她。他带菲到一个山坳，把一个弓着身子给庄稼除草的人指给她，说这人曾经是某长，后来因为菲父亲的事情免了职，现在得了食道癌，活不了多久了。那人回头用昏花的眼睛望了望菲，继续埋头干活，瘦骨嶙峋的背影使菲顿生悲天悯人之心，心中沉积的仇恨一下子从高峰跌到谷底。

菲逃也似的走开了，她怎么会忍心去伤害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呢？堂兄告诉菲：“那个老头只有一个半傻女儿，招了个女婿在家里，女婿是个小儿麻痹患者，日子不是很理想。老头说了，等你结婚的时候，他给你置办嫁妆。要是他死了来不及，他家的三间上房归你所有，他找大队干部说过这事，态度很诚恳，不像是说漂亮话，他要说话不算数，我们也不答应，他女儿女婿也都同意了......”

菲告诉堂兄：“物质都是身外之物，活得快乐才是重要的。”菲是不会无端接受别人馈赠的，而菲一直以来受到人们的特殊关怀已经很不少。也许那人的确应该为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愧疚，应该给这个受尽煎熬的孤女以补偿，但是这些对于菲已经不再显得重要了。重要的是堂兄安排的这次会面，让菲迅速从仇恨里解脱出来，她开始决定放下此事，认真考虑属于自己的生活。

从那以后菲决定不再想父亲的事情。既然无家可归，就如人所说：早日找个可靠人家嫁了，重建家园就是了。


2006－7－26

极光

是想写成一部小说吗,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