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年轻诗人和一首诗的解读

蓝枫

有的人写了一辈子诗，充其量只能算是诗歌的写手而已，而有的人天生就是诗人。在我看来，诗歌的理论可以通过学习增强，甚至在诗歌的经验上可以通过不断地练习得以丰厚。但对于诗歌最原生态、最本质的感觉，我认为是无法通过实践而变得灵巧和敏锐（或许这是我本人一点固执之处，很多实践往往让人变得更加笨拙），就象许多著名的音乐家，从小就有艺术的天赋、音乐的细胞一样。

冰言是我在诗歌报网站认识的非常年轻的写手（这里暂且称为写手而不是诗人，作为年轻人，保持一份谦虚是很必要的），属于传说中的80后。后来又逐渐活跃于各大网络诗歌论坛。如果没有和他私聊的经历，你恐怕很难从他的文字中发现关于他年龄的蛛丝马迹。我不能贸然将他的诗刻板地归于某种现成的风格，作为年轻人，在其诗歌的道路上往往需要这样或那样的尝试，最终才能取得真正地成功。冰言的诗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个性鲜明却摈弃了许多年轻写手浮躁的一面，往往用些生僻的文字来似乎隐藏自身能力或先天感觉的不足，其结果可想而知，适得其反。在我眼里，冰言的语言纯净，手法老道而富有灵性。最为可贵的是，通过一段时间的写作，他逐渐从关心自我向关注现实的转变，我以为这是年轻诗作者趋于（而不是转变，我以为一个诗人永远不会真正变得成熟）成熟的标志。他最近的一首《胡同里的鸟粪》或许会给我的观点以更好的论证。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胡同里的鸟粪》

走二十步，向左拐，进入胡同
黑压压的麻雀张着翅膀
豆大的粪便拉得满街都是
我不敢用脚去踩，害怕他们
沾住脚底怎么洗都不见褪色

——开节没有刻意的进入，（这是很多人写诗的通病，所谓万事开头难，写手们必须保持一颗平常心来写作，而我们现在的诗作者特别是众多“网络诗人”，往往想法较多，总想给自己的一首诗歌赋予这样或那样的意义），“走二十步，向左拐，进入胡同”可以看到，冰言以一种平和的心态与“胡同”接近，这里给了读者造成了非常好的亲切感和空间感，一个“进入胡同”给读者呈现了较小的空间，有点压迫的感觉了。接下来，“黑压压的麻雀张着翅膀/豆大的粪便拉得满街都是”，不出所料，这里的压迫感出来了，“黑压压”“豆大”“满街”让这种压迫显了出来。这里依然没有进行刻意的叙述，就象结识朋友一样，起初过分地想跟别人套近，往往给人突兀被动的感觉，我以为这里的处理很不错。前三句在写实，给我们呈现了“胡同”“麻雀”和“粪便”等意象，十分鲜明。“我不敢用脚去踩，害怕他们/沾住脚底怎么洗都不见褪色”这里冰言进行了合理的虚写和想象。我不敢去踩什么？当然是粪便。我以为最后一句冰言的叙述非常好，观察入微了，写出了鸟粪的颜色（细心一点的读者或注意这个颜色的妙处的）。这里要提醒我们的读者，“粪便”是需要我们注意的，也是本诗题目的核心。冰言这种渐进式的写法运用得非常好，不显山露水却已经开始接近，或抵达。

有时他们又显得滑稽
表情严肃，活脱脱一盆君子兰
就是这些鸟的粪便
现在我要把他们当作诱饵
蓬松的土地里
有那么多迟迟不肯上长的春天
每长一寸都会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农民

——从这节第一句可以看出，冰言对于“胡同”，对于“麻雀”以及那些“粪便”的观察时间已经很长了。“有时他们又显得滑稽”，这里运用一种接近调侃的方式继续接近诗歌的内核，实际是另有所指。请往下看，那些“麻雀”，“表情严肃，活脱脱一盆君子兰”我以为冰言这里是用一个比喻来调和一下接下来稍紧一点的气氛和内旨的深入，做得不错。“就是这些鸟的粪便/现在我要把他们当作诱饵”冰言笔下的“粪便”究竟是什么，居然可以用做诱饵？这里给了读者较大的想象空间。“蓬松的土地里/有那么多迟迟不肯上长的春天/每长一寸都会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农民”这里冰言巧妙地收缩了读者想象范围，毕竟在这首诗里，冰言不需要发散的指向，冰言是用心且用意的，“土地”“春天”“农民”这是一种内在的联系。这里隐约能看到冰言身处其境的某种感触，或悲悯，或热爱。我看了了少许平民写作的影子。

不拿锋利的锄头，挖掘机
不拿漂亮的阳光和雨露
就用那些被别人叫屎的东西
把他们和植物种植在一起
开花，结果，有青春的味道

——前两句连续进行否定，否定的内容是“锄头”“挖掘机”“阳光”和“雨露”，这节应当进入全诗歌的高潮部分，“不拿”即不需要破坏。这些外界社会的或自然的事物，终究无法改变或塑造作者内心的所想，那么，什么才是冰言笔下亦是心中所需的呢？“就用那些被别人叫屎的东西/把他们和植物种植在一起/开花，结果，有青春的味道”，注意，这里用了个“被别人叫屎的东西”，隐含了冰言对于“屎”的重视，这使我们更加坚信，“屎”是全诗的核心。比“骨头”和“海”等更贴近现实的意象，是那么微小的，或者微妙。它可以种植，而且要和植物种植在一起，它们会开花，会结果，而且有青春的味道，隐喻的手法运用十分自然，而且干净。这一节冰言试图用反面现象的否定和正面内心的挖潜结合的写法来阐明全诗的意旨，在我看来，这样的效果非常不错。（作为一首诗，我更希望在渐进的过程中逐渐体会作者内心的波澜，这是阅读快感所需要抵达的高潮，不可或缺，否则将陷入乏味）

我是个性格乖张的人
走出这个胡同之后
就会忘记自己在那里退过一层皮

——上面冰言已经在逐渐进入“我”的状态之中了，那么这里进一步进入自我便无可厚非，而且在这个时候，恐怕读者已经进入了，这里需要的是，仅仅是诗歌最后的升华。我以为最后一节与第一节有呼应的效果，一个走入，一个走出。这里虚设一个状态。“我是个性格乖张的人”有此地无银的味道。“走出这个胡同之后，就会忘记自己在那里退过一层皮”这里的升华不是我们想象中抒情式或遗留式的，它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它所隐含的意思是“我不会走出那胡同”，一种强烈恒定的信念或精神再次得以深入，怯深入得决然而疼痛。作者的走出或是从诗中的淡出，正是给了广大读者回味、审视的机会和空间，妙极！！

综观全诗，可以说是冰言最近一阶段诗歌中关注现实的典型作品。象征的手法贯穿整首诗歌，许多意象的使用让诗歌充满深厚的韵味，前后呼应式的结构增强了诗歌的完整性。在泛抒情写作充斥了当下诗坛特别是网络诗歌的时候，冰言收放自如的语言修养和诗歌当中释放出来的内敛冷静的阅读感受，再次体现了他深厚的写作功力。

[ 本帖最后由 蓝枫 于 2006-6-9 12:31 PM 编辑 ]

官儿

好评，入情入理入木三分！蓝枫好手笔！

小白角

他自己有没有留意这么多细节呢？感谢如蓝枫先生这样认真的人。
问蓝枫先生好，您的切入与敏锐令人望而兴叹。

冰言的这一首虽说不能代表他全部水平，但也能说明部分问题。
看不出年龄就有些可怕了，说明这样的诗歌太老气，但同时证明了下笔的娴熟。
我心生矛盾了，只是客观地一说罢了。

还是感谢蓝枫先生的认真与沉静。问好：）

舒展的波浪

评出了诗的精髓。建议精华。
蓝枫辛苦。问好

北方衣服

希望能多多看到这样的诗和诗评

小白角

再顶一角：）

共饮明月

冰言的诗好，蓝枫的评好。
踢一脚！

寒冰魔焰

可精  诗好评好 呵呵  
诗人还得岁月的磨练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呵呵  让我们先体验下的他优美的文笔
呵呵 给操作了

古城天子

蓝枫好手笔

杨过过

蓝枫

原帖由 官儿 于 2006-6-9 12:39 PM 发表
好评，入情入理入木三分！蓝枫好手笔！

问候官儿,谢谢阅读.

柳寒烟

提

王雨烟

好评

轩雨抚梦

上!!!

刘尧炜

评论到位，想必花了不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