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弟弟永生

无哲

弟弟永生
文/无哲

这是一个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存在的合理性，才有了我今天的发现与叙述。
王凤凤上高二的暑假，去了远嫁H城的姐姐家玩，那年好像是1980年，夏天来得很急。中午的阵雨刚过，王凤凤正在整理书包，听见有个男孩子的声音飘进来，“凤姐，是凤姐来了吗?我等你几天了，你怎么才来”。王凤凤抬起头时，男孩永生已经冒失地出现在她面前。王凤凤被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方脸大男孩搞得有些脸红，她看到对面的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兴奋地看着自己。“这几天我一个人特别没意思，也没有人陪我踢球……”永生像老熟人见面一样唠叨起来，他说了很多，王凤凤一句话也没插上。
永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凤姐，去过九龙庙没有？我们现在去好吗。”王凤凤听后还没来得及犹豫一下，自己的手已被永生强行拉住向门外走去。王凤凤的姐姐拦住他们说：“永生，昨天你不是去过吗，刚下过雨路又不好走，让她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永生抢着回答：“凤姐没去过，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永生在院子里一手拉着王凤凤，一手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其实王凤凤感到男孩永生很有趣，并没有拒绝，便坐上了他的自行车。
快到九龙庙时，的确有一段土路，雨后的泥泞向前延伸着。永生推着自行车小心地向前移动，王凤凤也推着自行车的后座向前用力。无意中王凤凤发现永生脚上穿的鞋子，那是一双兰色塑料泡沫拖鞋，鞋子和脚上粘的泥越来越多，走一步滑一下，半只脚有意向外拱着，滑稽的样子让王凤凤不由得笑出声来，“你穿这鞋子走泥路，可真有一套”。永生回过头看一眼王凤凤，“笑什么，笑我的鞋？你还是看看这儿吧。”永生抬起右脚时王凤凤才看清楚，一边的鞋带子已经断开。永生索性脱下鞋子扔在地上，他不以为然地说：“拿着，我光脚走”。王凤凤一听让自己拿着，话音里还带着支配自己的口气，再次想对这个大男孩笑出声来，但她还是没有笑出声，也没有去捡地上粘满了泥的拖鞋。她看了一眼永生，竟直朝前走去。“不拿算了”永生并没有生气，自己把鞋子捡起来，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站在九龙庙高高的石阶上，向西望去，隐约可见黄黄的宽宽的一条带子，永生指给王凤凤说：“那就是黄河”。黄河？王凤凤顺着永生指的方向望去，根本就看不清黄河的真实面目，她只能想象黄河流过地理书，流过历史，流过她没有见过的地方。
沿向上的台阶攀登时，永生就没有停止过述说。永生讲起他所在的城市，讲起古都，城墙，大雁塔，碑林，兴致好时，还背出几首古诗。而王凤凤似听非听，恍恍惚惚中也不知想的什么，只是对永生说的话不时地点头。
几天以后，二人相互留下地址，从H城各自离去。王凤凤回到家以后，经历了高考，落榜，待业，招工，如此几年过去了。一天王凤凤整理物品时发现永生留下的地址，想起远方还有一个小弟弟。她试着去了一封信，一个月后才收到永生的回信，她多少感到有些惊喜与意外。永生在信里大致是这样说的：我高中毕业后就参军了，信也是家里转到部队的，所以回信很迟，你等急了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盼着你能来信，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来信有多高兴，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连夜写了这封回信，好在明天早晨就能发出去……
王凤凤与永生开始了频繁的通信。永生每次来信讲的多是部队里发生的事，永生说他是一名炮兵，每次演习比武打出好成绩时就会很兴奋。如果成绩不好也会沮丧，永生说这是拿国家的炮弹自己听响了。信中的永生像以前一样健谈，他说自己当了班长后感到军人的职责更重了，还说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最让王凤凤不解的是，永生在后面的信中说有一种预感，怕再也见不到王凤凤了，他问王凤凤懂不懂什么是战争？王凤凤并没有多想，她将此话视为永生孩子气的玩笑。因此王凤凤在回信中写道：“你的名字不是叫永生吗，它会保佑你的。”
1986年1月11日这天，王凤凤突然收到永生来自云南前线的信，知道永生所在的部队已经开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永生在信中这样写道：“请原谅没有事先告诉你这个消息，我没有送过你任何东西，只有感情和《我的心愿》这首诗。”
“我19岁的生日刚过，就要走向激烈的战场/我没有任何悲伤，带着微笑面对死亡/为了老人的微笑和孩子们的欢乐/为了祖国母亲的和平与富强/我愿奉献出热血和生命……”
王凤凤读完此信思绪变得复杂起来，战争来了，永生就在炮火连天的地方，永生是不是头戴钢盔，一次次与飞弹擦肩而过，一次次与死神争夺飞扬的青春。一切都不容王凤凤多想，她匆匆给永生写了回信，信里写得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后来她只是想起那封信很长，很长。
盼望回信的王凤凤每日傍晚都登上那个小土丘面南而坐，永生的消息成了她穿越黄昏走过黑夜的惟一渴望。她遥望南天，想象永生在战火与硝烟中对着她微笑，她看到了永生脸上的灰尘，她用手帕拂去那些灰尘，而后，永生就不见了。当天空黑下来的时候，一群星星高高挂起，南面最亮的那两颗星，应该是永生的大眼睛。永生，永生，王凤凤在心里默念着，她想等永生回来后，一定要带永生来这个土丘，印证她的祈祷与等待。
有关战争的进展情况王凤凤陆续从报纸和电视上得到消息，王凤凤知道解放军已经打到越南河内时，心中兴奋不已，战争肯定快结束了。不久，王凤凤等来一个人，永生的哥哥，和他手里递过来的永生的照片。永生的哥哥把照片交到王凤凤手中后就转身离去，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只留下王凤凤欲哭无泪。王凤凤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永生就这样回来的现实，一连几天她都痴呆地面对永生的照片。
这天有些清醒的王凤凤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把永生的所有来信重读了几遍，一直读到入夜时分。这死寂的夜，竟然传不来永生说话的声音。再次来到小土丘上的王凤凤看着手里的这张照片，与往日一样开始了她的联想。这张照片上有王凤凤曾日夜思念的那张面孔，这张粘在王凤凤身边的面孔，这张男人的面孔。“我真的有许多话没对你说，永生，亲爱的弟弟。”王凤凤把旧信一封封烧掉的时候，照片里的永生仍然穿着整齐的军服面对着她心中的姐姐微笑着，那种笑容是刻骨的，让人看了就不会忘记。
2006．3．10

雨儿

质朴、真挚的笔触筑就一个感人的故事。向那些在自卫反击战中为保卫祖国牺牲的英烈们致敬，他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将永生被人铭记。问候无哲总版：）

黑子

有关战争,我喜欢从小的切入口突破,有关军人,我喜欢侧面的写法.支持老大.红先

shuquan88

欣赏了
好久不见，问好无总

雨珠儿

不会忘记……久久不能平怀

问好无大兄弟，是纪实的文字，写得扣人心，动心弦啊

胡月

与死神抗争，与敌人抗争是军人的本色。与爱相随，与历史同进是我们的责任！
问候无总，并祝英烈们永生！！

铁手柔情

悲剧的结尾，让人伤感．问候无总．

普路托

欣赏

北溟

迟读无哲的现实主义佳作,挂上,推荐精华!

铁手柔情

支持精华，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