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的北京

潇潇枫子

我的北京
文/潇潇枫子
  楼道早已失去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记得这味儿扑面而来的那几天，我的内心紧张犹如经历一场恐怖电影。时而幻觉自己在小时候住的医院里，时而想着看过医院里发生的恐怖小说。我喜欢捕捉死亡的气息，眼前一晃，就看见高中时教学楼对面的那座底层尸体解剖教室摆放的血淋淋的尸体，福尔马林。
现在住的地方是个所谓的照相机厂宿舍，破旧的宿舍楼，弥漫着老和脏的气息。这里是蟑螂生活和发展它们生存事业、繁衍后代的场所，十单元门之外，对面就是所谓的图书阅览室。七八个老中年人在十几平方的阅览室里打着麻将，墙壁只有一面有书架，零星只能看见三五本书。阅览室右边就是照相机厂宿舍的大垃圾堆，所有垃圾都是往这里倒的，经常臭气冲天，蚊虫飞舞。我的北京生活就在这亲爱的垃圾堆对面，十门，421。亲爱的自己，从来没有住过这样讨厌的地方，但，将就、将就吧，我可以有机会对蟑螂先生放毒，使用各种方法折磨它们。问题是，先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可这也没用，格局太老，卫生间的瓷砖边上的水泥都有缝隙了，我怀疑每一个缝隙里边都会有一只或几只蟑螂的灵魂。经常我这么想着就会起鸡皮疙瘩。我在韩国街瓜子住的地方看见他家的卫生间，多艺术。我爱上他家卫生间里墙砖的壁画，一个民族的人体艺术，这令我进了他家卫生间就不想出来，或者一上他家就想上卫生间。于是我渴望，我做梦都渴望有一个干净的大大的，充满艺术的卫生间、大大的镜子、艺术的墙。
可我的现实是，生活。
  家委会的老大妈，总是有点热情，有点和善，容易打交道。她在入口卖着冰棍之类的东东，偶尔会看到她坐在大太阳伞底下，穿着短袖衣，摇着扇子。我曾和她瞎聊过，毕竟人家是家委会老大妈，搞好搞好关系也是应该的，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也需要帮忙。和她交谈我会感觉到自己很善良。曾经我问过她，有没有那种批发价3毛的冰棍？叫蒙牛的冰棍，3毛批发的。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最后摇了摇头。她打开冰柜翻了老久才翻出一根叫蒙牛的又小又瘪的冰棍问我是不是这个，我点了点头。她说5毛。我说3毛批发，我买大量，十几二十根这样。她说，哪里有3毛哟，我成本就要4毛2。我说你肯定被骗了，我在花园路小区住的时候，小区门口3毛批发的就是这种冰棍。她一听马上就露出失望的神情说，我真不知道啊，前两天批发我冰棍的人一口咬定就是4毛2，一点也不肯压价，说卖给别人的也是一样。我说你可以问别人啊。她又叹了口气左右看了下没人就小声对我说，你说谁肯告诉我？我也是刚刚才开始卖这些东西的，连啤酒的价格我都不知道他们批发的是多少，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我很干脆地说，5毛就5毛，来5根。我此刻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被骗还是她被骗，现在分析觉得自己被骗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一定要3毛，我总不能让人家帖钱给我吧？我更不好意思不买，和她聊了那么久，说要这冰棍又不买，多不好啊。我凭借自己生活中的单纯，好容易挑了5根稍微不那么瘦不那么瘪的蒙牛冰棍，给了她2元5角。我又好心的和她说，你可以去花园路买。这时有个男人来买啤酒，我大声地说花园路要怎么走我也不知道，在花园路的什么地方我也忘记了。发现她应付顾客没理我我等不及就走了。
  我大声的叫喊，在梦里。
  出了门左边就是“只卖真货”丝绸店。丝绸店边上的“杭州小吃”天天在向我招手。我爱看女老板圆圆又朴素的脸，男老板是个朴实的男人。女老板一直在和面团，杆饺子皮儿，包饺子或者包杭州小龙包子。她收钱的感觉我特别喜欢，干净又迅速。只要一喊：“老板娘，结账”她就马上变出一个小袋子来套在手上，然后才转身来接你的钱，找你钱，然后又把袋子变没。我经常会找她留电话号码，因为我老喜欢让他们给我送餐，可我又老丢他们的电话。那些肉包很安静地呆在蒸笼里，它们都出自杭州女老板之手，嫩香好吃，经常引诱着我。我闭上眼幻想她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医生，我已经不记得她是否戴着一个美丽的白色布帽子。
  我的生活随着周围小吃店的变化而变化。最初是福建师范大学边上具有神秘气息布满防空洞的仓山七星巷里的小吃店，我和女老板们混的很熟悉，感情蛮好。还有师大边上学生街的那家牛肉店也随着我恋爱的场所改变而改变。我在福州大学恋爱时，老板就把牛肉店开在福大边上。我转移回师大恋爱时，他一整家又神秘地搬来学生街来为我服务，成为福建师范大学学生最受欢迎的小吃店。所以我和他们的关系也很好。当离开学校，去了福建省人防办之后，我又喜欢上人防办边上的一家小吃店，那打工的小弟有点味道，白色衣服，不高，北京人，人好，热情，周到。冲着他，我非去吃不可。一吃，那儿就成了我的固定食堂。当时梅姐去世的时候，我在他店里听梅姐的歌，电视显象管老化了，所以我看到和听到的梅姐是蓝色的。直到现在，我的记忆也呈现蓝色。之后又换到桥边上一个比较乱的小区，里边的小姐大多半夜出来游荡拉客。桥下有人掏地沟油，每到节假日，多少无业游民拥挤在那等待人雇佣。对面有吃的，我总是笑咪咪的，寻求最好的服务和最好的质量，我喜欢笑咪咪的女老板，她总是让厨师多放点我喜欢的东西。啊，这是在福州的记忆，他们都已忘记我了，可我还记得他们。这就够了。
  梦里惊醒，我身在何处？
  离家乡那么远。我只要看见水果就想念起家乡。南方的水果又便宜又好吃，一到夏天满是吃不完的晶莹剔透。沿着杭州小吃店过去就是一家发饰店，再过去是栗子瓜子店，接着是北京驴肉火烧，再过去是鸭脖子店。然后就90度转弯，一条巷子出现在眼前，满是水果、鸡蛋鸭蛋、蔬菜、肉、大米、面粉、杂货、五金、小超市、小吃店、小区。水果店里充满香味。左边两家又边两家，连在一起，相互抢买主。水果店里充满尖叫，小女孩被妈妈打得遍体鳞伤。镜头转换，黑白电影，我陷入灰色的童年。童年里有爸爸的耳光和妈妈的抽打，还有我的调皮，要绑架、非礼我的青年被我在小巷里打倒，还有警察叔叔找寻我的身影。我还是孩儿王，以欺负女生为乐，捏胖忽忽的小女孩，不欺负到哭不算英雄。永远孤独的孩王，在一个人的世界跳橡皮筋。水果是被逼着吃的，很温暖，我渴望妈妈在我身边逼我吃水果，吃家乡的水果，这样吃起来才够甜，够味儿。
  我回不来了，原来长大的孩子会充满恐慌。如今我常在街上寻找一些回忆的影子，在身边寻找，在夜里，在所有的声音里，寻找今日将成为过去的证据。
2005.8.22

halidae

　　生活/一艘飘忽不定的帆船/走过/风的记忆/留下/守望的麦田...
　　欢迎 潇潇枫子 送来的大作，拜读了

虫子

又见美文，先问好

北溟

先挂，空在拜读。

龙袭长空

欣赏中!

月上柳

激流暗涌

牛哥哥

[这个贴子最后由牛哥哥在 2005/12/07 11:45pm 第 1 次编辑]

疯子丫头保重，北京应该是很冷了。
听陈好的[你要懂事]，看你的文字怎么忽然间就流泪了，--这率真的泪水，这不争气的泪水......

北溟

不错的文章，感觉细腻的意识流写作，对生活进入的深呀。

出水芙蓉

确实是很不错的文!耐读.问好!

郝小会子

好啊！差点错过怎么好的文章！学习！问好！

春桑

真的不错，文笔细腻而真实，让人感觉就是身边发生的故事。问好。

halidae

　　生活，就是每一处细节的闪光。取固，推荐精华！

北溟

好的,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