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冬冬和雪儿的故事》（上、下）／依米花

依米花

[这个贴子最后由泽润在 2005/11/04 01:00pm 第 3 次编辑]

《冬冬和雪儿的故事》（上）
一束光线，把记忆的星空照亮。那天，我正走在街上。
三月的边城，春寒料峭。街上流淌着周末的无聊，斑斓的招牌闪着寒光。荒芜的老树瑟缩着肩膀，凄凉的建筑折射着灰光。我和朋友一起游逛，没钱，没目的。忽然，近视的眸捕捉到一抹嫩黄，娇美的鸟鸣声从一个破筐的缝隙逸出。一个脸皱得像破布似的老太婆坐在边上。
我知道，那是一些小鸡。
养鸡场机械化操作时，孵出的母鸡用来产蛋，公鸡则注入色素，五颜六色的当作宠物卖掉。都市的人，特别是孩子，都很喜欢。一只能卖两元钱。老太婆掀开布帘，顿时眼前一亮一片辉煌的色彩，把视觉点活。都市被叫醒了，冰冻的空气有了活力。无端地觉得，这是冬的儿女，母亲死了，成了孤儿。被老巫婆愚弄，变成了鸡雏的模样。可爱，可怜，无措的等待拯救。
把一只小黄球，小心的捧在手里。柔嫩的触感另人心醉。它只是撒欢的叫着，声音清脆，熨贴着耳膜。它不知道害怕，小眼睛眨呀眨的，还呷呷嘴。心头被生之喜悦淹没，多可爱的小生灵呀！“多少钱？”我问。“两元”，老太婆伸出松树皮似的大手比画着。交完钱它就是我的了，一种满足感顷刻弥漫全身。
用一只手护住小鸡，一只手挡住寒气，我雀跃着向前跑去。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小鸡的叫声变得很尖利，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它孤单呀，肯定是。于是回头又买了一只。果然，都安静了。我心窃喜。
记得那一天，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好友在身边一路埋怨。手心里护着两只鸡雏，弓着腰，挡着风。回到宿舍，累得直上喘。从此，我有了两个小伙伴。一个叫冬冬，一个叫雪儿。
回到宿舍，两只小家伙引起一阵骚动。全寝的女孩子争着抢着，像开了锅一样闹。有人给它们吃方便面，有人给它们锅巴的渣，可都不吃。它们是吃小米的，可小米去哪买呀？“早市有卖的！”有人说。那今天怎么办？“对了，今天先喂点大米饭，没道理吃小米而不吃大米的”老大说。老二摆着手喊：“不行！它们太小，会吃坏的。”我知道这种议论永远不会有结果。当务之急得有个窝。于是，一个方便面箱成了它们的家。在里面铺一层白纸，将小鸡放上去，看小红爪在上面印上花。然后，上街去寻觅小米，嗷嗷待哺的饥肠让人心疼
偌大的城市买小米还真难，跑了几家都没有。忽然灵机一动，卖宠物食品的店里应该会有吧。皇天不负苦心人，到了路灯都亮了时，我拖着疲惫的脚步，也拖着五斤小米。终于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想到冬冬和雪儿可以饱餐一顿，顿时就不再累了。
大周末过得都很快，明天又要紧张了。玲子疑惑地问：“哎，你那鸡还不扔呀？”“是呀，明天可是有查寝的呀。”二姐好心的提醒着。我木了，是呀，怎么办？要让导员发现就糟了。这时，隔壁寝室的一个女同学手捧着一只小鸡进来。“喂，白送你一只鸡怎么样？”她的目光像是乞求。“不行，不行”我看着那只绿毛怪物忙不迭地摆手。女同学叹了口气，
走到窗边，手忽的一扬，一道绿光从四楼窜出，直向远方射去。“喂”我的声音凝固在空气里，一股凉意直窜脊梁，瞬间成了冰雕。
女同学临走前，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眼泪差点没掉下去，悲哀得不能自己。只觉心里堵得发慌，丹田之中底气全无。“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滩绿尸成了噩梦。一股悔意暗潮汹涌，我见到了平生的第一场谋杀。和我有关的。
我知道怎么对待我的鸡了。
抱着纸箱，一步一步，楼梯很漫长。小鸡无辜的叫着，声声扣到灵魂上。这是生命，懂得什么是孤单的生命。而这里没有它们的一份空间，我只能将它们送出。门口的老大爷有洁癖，他是不会要了。经常来学校的一个男孩更不能给，我亲眼见到，他将蜻蜓的肚子用线栓着放风筝。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没有一只小鸡的家。我抱着纸箱坐在操场上，一阵悲凉。
同学们的鸡，不是摔死了，就是扔到操场上自生自灭了。而我的冬冬和雪儿，我拿你们怎么办呢？
处处都是谋杀。
生命没人当一回事。
夜风中，我深深地埋下头。                     

《冬冬和雪儿的故事》（下）

黑夜是有助于思索的，当我抱着我的鸡坐在操场时，终于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能过一天就是一天。结果无非记过，罚钱，谁弄死它们我和谁拼了。当我回返时，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和豪迈。
还好，它们很小，白天藏在床下很隐蔽。但学生会的同学需要打点，幸好平时交游广阔
和系里的同学一说，大家都纷纷表示：要和小鸡同生死，如果导员检查，他们负责报信。我不胜感激，买些水果谢救命之恩。
我不信佛，但讨厌杀生。家里宰猪杀鸡时，我一定跑的不见踪迹。吃东西时，带眼睛的从不敢动。不是虚伪，只是害怕，有可能是对生命的恐慌。
现在，我很怀念和两只鸡在一起的日子。
它们是大家公共的宠物，一回寝，大家就争着和小鸡玩。让它们在手上啄米，小嘴叨手的触感麻麻的，痒痒的。心里是甜丝丝的。时间长了，它们又学会了一个绝技，即能从手上
走到肩上，还对人很亲近一点都不害怕。我少不了去别寝买弄，于是掀起一个又一个热潮。因为鸡而出名是无奈的事，但我深为骄傲。尽管得了一个鸡妈妈的外号也无所谓，但鸡婆就难听了，每当几个卑鄙的家伙辩论不过我时，就鸡婆鸡婆的叫个不休。弄得我很烦，就郑重的请求，来点新意好不好？她们也不客气，干脆又来了一系列：鸡冠，鸡眼，鸡腿，鸡脖子。最难听的是鸡屁股了，疯闹时，就叫我鸡皮。简直噩梦，与狼共舞。狼狈岁月，只有两个小家伙对我不离不弃。并带给我无尽的欢乐。
暖和的日子，会把它们带到室外。蓝天白云，绿草如茵。跃动的操场，轻扬的柳枝。长裙风中飘逸，小鸡左右跟随。看两只小黄球，相互追逐，开心的捉虫，浪漫的感觉分外清晰
多年后，那是纯真的记忆。
快乐的日子很短，因为鸡是会长大的。
一天做操回来，玲一阵尖叫：“老五，看你的鸡干的好事！”我一看，傻了眼。她早市买的白菜，黄瓜，馒头上一片狼籍。被鸡叨得七零八落，赫然几点鸡粪卧在上面。忙不迭地安慰到：别和不是人的东西计较了，大人不记小鸡过，给个改正的机会吧。说虽说，但从此心可没底了。箱子关不住了，它们长出了翅膀，怎么办？我泪眼问花花不语，泪眼问人人不理。欲哭无泪，只好低声下气，再买一份来赔。：“快扔掉吧，整天像呆在鸡窝似的，都什么味了？”老大都发了话，“都这么多天了，大家都忍着，你快拿个注意吧！”我自己感觉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眉顺眼一个劲赔礼。最后，达成协议，每天地我扫，我拖，若有损失，加倍赔偿。
但噩梦还在后头。
教室里读书正陶醉，只要一听说导员要查寝。马上书一扔，往回飞跑，跑万米的经历派上了用场。一口气上四楼，抱起鸡舍再跑下来。寄放到修鞋的老大爷那，连连庆幸，又逃过一劫。最惊险的一次是系里突击检查，导员一脚踢开门，正看到喂鸡的碟。他是个大胖子，胖子嗓门都大：“什么猫食狗食？”他这一叫有可能把鸡震昏了，竟没被发现！也有可能近朱者赤，鸡也染上了人的灵气，懂得避祸。所以，后来我总教训别人：“不该说话就把嘴闭上，跟我家鸡学学”哈哈。
如此一个多月下来，简直度日如年。盼五一盼得我做梦直喊妈。每天打扫卫生，成了鸡保姆。每天跑情报，又像老特务。毕业之后，当个地下工作者一定称职。厌倦是有的，况且鸡一大，样子也很丑了，白惨惨的毛，像两只鸵鸟。随地大小便，不懂文明礼貌。唉！快放假呀，上帝呀，菩萨，阿弥陀佛，真主，王母娘娘。谁管这事呀？
两只鸡大了，我也变老了。
终于回家了，抱鸡笼子站在班里作了一首诗：冬冬雪儿没爹娘，一月以来我奔忙，今天终于得解放，送给我娘把它养。正摇头晃脑，忽听身后炸雷响：“你的鸡长大了！”猛的一惊。回头一看，胖导员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只好傻笑：“托你的洪福，它们还活着”
千里兼程，归心似箭。带点见面礼给老妈，老妈大惊曰：“怎么是两只鸡！”我装傻谦虚：“嘿嘿，实在拿不出手”。
两年之后，冬冬雪儿一天陨去，死因是一场鸡瘟。
我很怀念它们，很怀念那段岁月。

泽润

提上来 明天拜读

泽润

生动、细腻、有趣。比生活在喧嚣的尘世里纯静幸福。喜欢这样的题材。红并推荐精华。

依米花

谢推荐
感谢
此文为了一个心愿,为我的两只小鸡.

泽润

固。

佛前一佳人

善良的人,幸福的小生物.生动的语言,一片真情.喜欢!

依米花

开心 感动 这是我几年的心愿 为它们作传 以资纪念
希望爱满人间

yyf

细腻流畅的语言，极具现场感的对话，生动活泼的故事，也算悲剧了吧？同意精华！

雨儿

字里行间是一片真情与爱心，很自然、生动的叙述，依米花文笔不错，我喜欢！~问好你*^-^*

依米花

雨儿 见到你很开心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 有出尘的美丽

泽润

好 那就操作精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