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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歌唱
海哥:
你好!我们分队已经顺利到达青藏高原了,真的怪自己不争气啊,高原反应很严重,头痛、头晕、心慌的快要跳出来了、觉得很疲倦,前天夜里几乎彻夜未眠。真的后悔小时候不听海哥的话——不好好加强体育锻炼。好在有随队的医生,他给我用上了药,今天状态好多了。
海哥,知道吗?今天我们到了金银滩草原,远处就是青海湖。一进金银滩就感到一种大草原的宁静,仰视苍穹,天蓝得让我的心也变得澄澈,真正体会到了小时侯 造的句子“白云像棉花一样”的景观了啊,给人的感觉是天和水连在一起的。草原上散落着一些帐篷。“西部歌王”王洛宾就在这里写出了脍炙人口的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在这里我们看见了王洛宾先生题写的“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石碑,还看见了牧羊女的雕像;成千上万的中华儿女,也曾在这里研制出了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金银滩也许是最能体现青海高原柔情与豪气的地方。
——湛蓝的天空,飞翔的小鸟儿,无际的小草...... 还有那大自然的静寂!这里让人体会到的是美丽,安静,祥和,神秘...... 这里是远离城市的一块圣地!是人心灵的家园,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鸣汽笛,没有利益的冲突!有的只是那份心灵的平和!有的只是那几许对爱情的守望!
海哥,我真的都不想再离开这里了啊!
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太多了!可是人类又回报给大自然了些什么?!海哥正像你信上说的那个故事一样,我今晚回到了驻地,一位年轻的猎人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同样悲壮的故事——
在一次打猎中,我们狩猎队分成好几个小组,在猎狗的帮助下,把七八十只斑羚逼到戛洛山的伤心崖上。
伤心崖是戛洛山上的一座山峰,像被一把利斧从中间剖开,从山底下的流少河抬头往上看,宛如一线天,其实隔河对峙的两座山峰相距约6米左右,两座山都是笔直的绝壁,斑羚虽有肌腱发达的4条长腿,极善跳跃,是食草类动物中的跳远冠军,但就像人跳远有极限一样,在同一水平线上,键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5米远的成绩,母斑羚,小斑羚和老斑羚只能跳4米左右,而能一跳跳过6米宽的山涧的超级斑羚还没有生出来呢。
开始,斑羚们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一片惊慌,胡乱蹿跳。有一只老斑羚不知是老眼错花没测准距离,还是故意要逞能,竟退后十几步一阵快速助跑奋力起跳,想跳过6米宛的山涧,结果在离对面山峰还有1米多的空中哀咩一声,像颗流星似的笔直坠落下去,好一会儿,悬崖下才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过了一会儿,斑羚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眼光集中在一只身材特别高大,毛色深棕油光水滑的公斑羚身上,似乎在等候这只斑羚拿出使整个种群能免遭灭绝的好办法来。毫无疑问,这只公斑羚是这群斑羚的头羊,它头上的角像两把镰刀,姑妄称它为镰刀头羊。镰刀头羊神态庄重地沿着悬崖巡视了一圈,抬头仰望雨后湛蓝的苍穹,翡哀地咩了数声,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斑羚群又骚动起来。这时,被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另一头飞越山涧,连着对面那座山峰,就像突然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天桥。斑羚们凝望着彩虹,有一头灰黑色的母斑羚举步向彩虹走去,神情飘渺,似乎已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也许,它们确实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而误以那道虚幻的彩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桥,可以通向生的彼岸。
灰黑色母斑羚的身体已经笼罩在彩虹眩目的斑澜光谱里,眼看就是一脚踩进深渊去,突然,镰刀头羊“咩-咩”发出一声吼叫,这叫声与我平常听到了羊叫迥然不同,没有柔和的颤音,没有甜腻的媚态,也没有绝望的叹息,音调虽然也保持了羊一贯的平和,但沉郁有力,透露出某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灰黑色母斑羚如梦初醒,从悬崖边缘退了回来。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整个斑羚群迅速分成两拨,老年斑羚为一拨,年轻斑羚为一拨。在老年队伍里,有公斑羚,也有母斑羚;在年轻斑羚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有身强力壮的中年斑羚,有刚刚踏进成年行列的大斑羚,也有稚气未脱的小斑羚。两拨分开后,老年斑羚的数量比年轻斑羚那拨斑羚间转了几个来回,悲怆地轻咩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老年斑羚那一拨去了。有十来只中年公斑羚跟随着镰刀头羊,也自动从年轻斑羚那拨走出来,归进老年斑羚的队伍。这么一倒腾,两拨斑羚的数量大致均衡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从那拨老斑羚里走出一只公斑羚来。公斑羚朝那拨年轻的斑羚示意性地咩了一声,一只半大的斑羚应声走了出来。一老一少走到伤心崖,后退几步,突然,半大的斑羚朝前飞奔起来,差不多同时,老斑羚也扬蹄快速助跑,半大的斑羚距跑到悬崖边缘,纵身一跃,朝山涧对面跳去;老斑羚紧跟在半大斑羚后面,头一勾,也从悬崖上蹿跃出去;这一老一少跳跃的时间稍分先后,跳跃的幅度也略有差异,半大斑羚角度稍偏高些,老斑羚角度稍偏低些,等于是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我吃了一惊,怎么,自杀也要老少结成对子,一对一对去死吗?这只半大斑羚和这只老斑羚除非插上翅膀,否则绝对不可能跳到对面那座山崖上去!突然,一个我做梦都无法想象的镜头出现了,老斑羚凭着娴熟的跳跃技巧,在半大斑羚从最高点往下降落的瞬间,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老班羚的跳跃能力显然要比半大班羚略胜一筹,当它的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蹄下时,刚好处在跳跃弧线的最高点,就像两艘宇宙飞船在空中完成了对接一样,半大斑羚的毛只蹄子在老斑羚宽阔结实的背上猛蹬了一下,就恰似那享受一块跳板一样,它在空中再度起跳,下坠的身体奇迹般地再度升高;而老斑羚就像燃料已输送完了的火箭残壳,自动脱离宇宙飞船,不,比火箭残壳更悲惨,在半大班羚的猛力踢蹬下,像只突然断翅的鸟笔直坠落下去。这半大班羚的第二次跳跃力度虽然远不如第一次,高度也只有地面跳跃的一半,但足够跨越剩下的最后两米路程了。瞬间,只见半大斑羚轻巧地落在对面山峰上,兴奋地啡叫一声,钻到磐石后面不见了。
试跳成功,紧接着,一对对班羚凌空跃起,在山洞上空画出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都意味着有一只老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
没有拥挤,没有争夺,秩序井然,快速飞渡。我十分注意盯着那群注定要送死的老斑羚,心里想,或许有个别比较滑头的老斑羚,会从死亡那拨偷偷溜到新生的那拨去,但让我震惊的是,从头至尾,没有一只老斑羚为自己调换位置。
伤心崖上最后只剩下那只成功地指挥了这群斑羚集体飞渡的镰刀头羊。这群斑羚不是偶数,恰恰是奇数,镰刀头羊孤零零地站在山峰上,既没有年轻的斑羚需要它做空中垫脚石飞到对岸去,也没有谁来飞渡它。但见它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道绚丽的彩虹,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
他的故事讲完了,我的眼前似乎依然辉映着那彩虹——斑羚用自己的生命跃出的凄美的虹彩!每个在场的听众无不为之动容!海哥,你知道我是特容易受感动的,可是就连那位随队的诗人周兴这位七尺男儿眼里也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这群斑羚在面临种族灭绝的时刻,居然想出用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方法摆脱困境,老斑羚们会那么从容地走向死亡,它们心甘情愿用生命为下一代开通一条生存的道路,从而铸就生命的辉煌。这种智慧、勇气和自我牺牲精神怎么能不让人肃然起敬啊!
此刻,帐内悄然无声,帐外残阳如血!!
海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贪婪的眼睛觊觎这美丽无辜的生灵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偷猎者把枪口对准这可爱可敬的生命啊!海哥,雨儿真的是难以理解啊!很茫然,很困惑!从小在雨儿的眼里海哥就是博学的,像山那样高大,像海那样深邃.我的一切疑问,一切困难只要越过我们两家的竹篱笆就可以找到答案,得到解决!
海哥,我记起小时侯你给我讲过弗洛伊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后修改了自己的理论,用以解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亲眼目睹的恐怖屠杀和疯狂破坏,他认为人的本性中可能存在着侵略的本能或自我毁灭的本能。可是今天人类对动物的这种肆意捕杀竟也是缘于人性中的“施虐癖”吗?雨儿还是难以理解和接受啊!
海哥,当那些脑满肠肥的食客把活猴脑送进口中大补的时候,当他们把鲜美的飞龙汤送往口边品尝的时候,当他们把一块块孔雀肉、天鹅肉放上烤盘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心悸吗?海哥,此刻雨儿再也不是你眼里的那个宽容、善良的雨儿了!海哥,我真希望但丁在《神曲》中列举的那些罪人下地狱受到惩罚是真实的,那么这些暴殄天物的饕餮者就可以受到惩罚了啊!!
事实上人类不是已经在承受自然给予的惩罚了吗?
……….
海哥,多么希望人类可以善待动物,善待生命。这是万物共生的世界啊,善待我们的朋友就是善待我们自己啊!
雨儿
即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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