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我的朋友李双的诗歌

石破天

         锅炉房的春天
一个下午把它放在楼顶花园的阴影后面   我提着空桶
从那儿经过
又提着热水回来
看见它的木门虚掩——遥远乡下昏暗的贮藏室
挖在地下
旧日子一股脑堆在墙角  新日子
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母亲踩着颤软的索梯爬下去
在模糊的家事中翻索目光  和死去的祖母一样
也能闻见去年的米酒
在黑暗中发出殉身般的气味
我第二次从那儿经过
木门仍然虚掩着  热正从微张的门缝溢出
就像那天午夜我们逃进去
——炉门一次又一次打开黑暗中烧红的椭圆
你的手掌心慢慢涨水   像一个海
就像那天午夜我们逃进去又逃出来
我的桶空着
你的桶满着
你使劲弯下腰倾倒它们
无缝的水泥地上
一地细碎的月光  无声地爬着绝望

2002．1．6

     与寒烟在鹤顶山的风中

像一次弯曲的拷问  
我们从山的一面上来  又从山的一面下去
雨水从树干上继续向下
光秃的大海已没有什么可供抽打
一只无头鸟
左右交错的身体提着一口气
压进挡风玻璃平滑的天空
它们衣袂飘飘  像招摇的女童
它们捞着风
一个人微弱的心跳对它们有什么用？
我们的嘴唇缄默着一队亡灵的排队
——夜晚 它们奋力掷出一只飞入我们中间的飞钩
风在压着矮小说话
用尽了喉咙  用尽一间空房 风慢慢吹掉它自己
像一个无人时代挤着荒凉 我们从左手
走到右手
像一对呆笨的鸥鸟
又从右手走到左手
像海盛不住自己
月光为一坡受孕的灌木收走翅膀
2001、12、13日
2001、12、29日

    徐燕姿和她的广阔爱情
一个路边向下蹲着 它的尾巴就要拱到咸涩的稻田
看上去那么低  几乎要憋不住
它的排泄物 一直流入
一个捡破烂老妇的自言自语
几乎像一个水族馆 鱼儿忽焉采莲南
鱼儿忽焉采莲北
她们知道每一个房间的冷暖 光线 地形的利用
嘟起的吻唇放出一个个求渴的气泡
一 爿夜色下的路边店  晦涩  闪烁
几乎要跑动起来
徐燕姿割过青草打过花杈的手 现在习惯于揉搓
她唱一口太康道情  现在被套上烟圈
低婉而有身世
她不喜欢那么直接“爱情其实是一种情调、、、、、”
她初恋时那个男孩这么说。
特别是下雨的夜晚 她需要三两杯白酒
和醉眼
有一次她突然感到是一种悲悯  那是个微喘的老头   
她突然明白她是在治病   
丈夫有时也来  办办事  拿走孩子的学费        
和要造屋的钱         
丈夫是她的根据地  她知道
丈夫卖的比她多
面对如水的广阔爱情 徐燕姿突然想哭
她已经32岁
她已经不知道岸上的生活

                               2001．12．14

       曼哈顿的秋天
           ——仿罗伯特 罗厄尔
不仅是美 曼哈顿的秋天
汽油桶的秋天
它振响
“一根火柴擦亮的天空、、、、。”血用它的冷凝
鞭打
岩石上
岩石的气味
月亮：举着一个人无头的悲伤
来到人间
似乎不是为了照耀
穷人的面包被安排在明年的玉米树上
像一个赴死者
像一群赴死者
在漆黑的锌板上
我看见一群大象抱头痛哭
但不是为了眼泪
像善小于它自身的半弧
曼哈顿的秋天
一个阿拉伯人的秋天
孩子们的欢欣在冰线下冻结

2002．1．8日
           它
它一直就在那儿了  混合着我的无语在五月
  悸动的槐木灌之夜   牲口在隔壁
  我熟悉石槽的气味   像沙漏的内敛
  当你俯身向它  它像是从人类的眼眶涌出
向日葵在黑暗中摸着钟表
出入乡村教堂的人群排队领取圣餐
又随午夜摇摆的树丛前来
我盯视它   像一种回视   它暗黑而深
却毫不自知
屋顶上大气如流   老祖母在旧家具中
忙碌
  取走一碗平静之水
在高窗微住的光线里我曾看清过它
鸟类在夜间繁殖祖先
墓碑的一头埋在地下
庄稼低烧   虫子们欢乐
但没有人知道它现在是什么
——清晨   强烈的霜渍耀醒了我的双眼

                                2002．4

      爱情像是一场仇恨
“到旅社去？”他低声放出探询的气泡
路上一个星星也没有 街心花园也没有
他们又转了一圈
围着光秃秃的爱情他们又转了一圈
街心花园一个星星也没有 路上也没有
湖水就要漫过夜的弯坡
湖水就要漫过夜的弯坡  她的影子
穿上他的影子
——夜有一声喊叫的深度
远远地看着 我像是视而不见
零下的爱情
像是一场仇恨
          2001 12 23日

            最好
如果最好是一滴水在嗓子眼的颤抖——
它在喊叫  太危险了
请停一停
如果最好是路边的荒坡趁着天黑
拢住野花与野花的争吵
一列火车穿过黎明的针孔
一封信绷直一个人大脑中着火的麻绳
如果最好是我被一个字噎住
手里拎着
一只月亮的空桶

                         2001．7．13日

         它就要低垂下来
马在墙上吃草
爷爷光着膀子去给它添料   拌草棍在
两臂间使劲搅动
占半个墙面那么大
像世界本来是的样子   爷爷横斜着
回到炕头   拽走一把麦秸
祖母已死去多年   我不知道她为
  什么还要在半夜回来
在旧家具中走动   窸窣
用一根火柴擦亮爷爷的起身   呆望
有时候我怀疑是她带着我们的老北屋
沿着河堤跑出很远
接下来的气味是我熟悉的
在漆黑的屋顶下被夯实的泥地上   酒被
烧疼了
吱吱响叫
像世界本来是的样子   火
  渐渐熄灭冷去
马在屋顶上吃草的影子
就要低垂下来
我呼吸着它   活着它   但不知道它到底
是什么

                             2002．4  
            
李双，河南杞县人，属狗，《诗刊》2003年上半月第2期每月诗星，曾参加第17届青春诗会，我十几年的朋友：）

flyingkite

这么多，我眼睛要睁不开了。明天来拜读了……

无哲

我说吗不是一般人，诗刊都成星了还不全国名人了：）
向李双问好，他的诗是真正的好诗，中原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