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离开这个城市
像一匹马离开辽阔的草原,假如
我离开这个城市
我会有一点留恋和淡淡的悲伤
并不是为那些嫩绿的草
也不是为草原上那些随风摇摆的野花
更像一只蚊子,当我离开这个城市
我会再次感谢这条汉子
感谢他体内的血,感谢他曾使我变的麻木
变的和风筝一样的轻.
不需要风弹响这些钢筋的竖琴
也不奢望哪家的窗户为我抽泣
假如我离开这个城市,我只想念一只
年迈的蚂蚁.是他为我搬来最初的行李
而今天他再也走不动了
就像一辆报废的拖拉机
不再渴望一个殷勤的修理工.
假如我真的离开这个城市,我只想念那些
向我吐吐沫的人,因为他们
我才决心脱掉所有的衣服,轻松地奔走
这并不会让我感到耻辱,当我离开这个城市
我不会挥动双手并虚伪地和他说声再见
小镇
下午伴随着一些细碎的争吵
雨刚刚下过.手中的音乐显得慌乱
就在刚才,那个倚门等我的女孩
突然间就老去了,我不是
她的父亲,不能为她搬来任何一片云彩
只有一丝丝的风
撕开她脸上泛黄的纱巾
也许她是睡着了或是为了躲开我
整个下午,小镇上没有一辆车
路过这一家人的凄凉.
苇草铺盖的屋顶上,一个惊恐的男孩
翻找昨天落在草径里的丁点阳光
也许他是我的弟弟,也许不是
一会,他就要为女孩穿上远行的嫁衣
但我知道她是那样的不情愿
在屋前,旧日的车辙里盛着今天的雨水
像一碗一碗的酒,等待人们
一口一口的收留.
不会有更多的表白,也不需要更多的表白
在这个陌生的小镇,我们都是一阵风
焦急地等待另一阵风的驱逐.
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
仍然会微笑,我们仍然
会握紧双手。小心地擦去
彼此鼻尖上细蜜的汗珠
这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在
这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
你黑色的瞳人里也将要镌刻另一个背影
夏天在悄悄地滑落,从我们
沾满泥水的指缝间,从夭折的婴儿
轻声的抽泣声中,这一切即将
成为过去。成为黄昏街路上
一道让人羡慕的风景,身边
是匆忙而过的拘谨的钢丝发和
女孩们潮红的脸蛋。但是,但是
这一切都不会成为我明天的目标
不远处留下一场车祸的遗骸,多像我们
昨天争吵时的样子。现在《通道》
谁用一生的时光寻找一面镜子
此刻,我面壁。
灰色的水泥地面固执,清澈
它比头顶的天空更容易
让人刻骨。黑色的棉袄搭在
白色的钢丝上,它曾使人陷入沉重
而今天,烈日下
它比一张人皮更加空虚,可怕。
此刻,更多的人在面壁
单薄的矮墙承受整个世界的重力
没有人回头 一场大雪
正走在半路 谁又能说
那些雪花不是一把把上帝恩赐的钥匙
《和卓卓一起散步》
我珍惜这漫长的阴影,下午的街道
稀疏的行人一样让我羡慕。他们在昨天
还曾哭泣,不知所措。而现在
却都拥有了一个值得奔忙的地址
卓卓 我们的手相互抓得更紧,在春天
一些河水已经开始了泛滥,更多的老鼠
掘开深处的土,也许他们感觉到了某种甜味
就象小时候,你鲜嫩的脚丫曾馋坏了邻居家的小孩
卓卓,我们继续 在酒店的门口
也曾路过一些安静的杂念,却又在一瞬间
被你的凝望驱逐的干干静静。路边,自行车疲惫的喘息
微风中的酒幌已厌倦了习惯性的微笑。卓卓,你指给我
那些干净的燕子,在高压线上感受远方的震颤。它们
是那样的安然,卓卓。我们的手抓得更紧,对于
这漫长的阴影我们一样珍惜,你说对吗?
我们的脚下铺满了黄金,卓卓 这个充满了隐语的下午
让我感到失落,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抽打这背静的小路。
卓卓,我们路过疯子的讥笑和施舍。小花猫放肆地
踩疼了昨天的葬礼,但不会有人哭泣,永远都不会
卓卓,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将有椴木的阴影将我亘古的包围
但你无须悲伤,也不要乞求下午的凉亭将我们收留。永远
都不要。就象这个贫困的下午,我们依旧如此坦荡
卓卓,我们的脚下铺满了黄金,我们的手相互抓得更紧
卓卓,将有一场大雨袭来,在这阴郁的下午,也不会有雨伞
送到我们坚硬的手中。卓卓,我的儿子,你知道吗
我们就会有一场盛宴,这雨就是上帝为我们送来的酒水
卓卓,我的儿子,我请你一饮而进。我们的脚下铺满了黄金
我们珍惜这漫长的阴影,胜过我们自己······
<<在江边>>
破旧的长椅斜靠着古树,一个老人
试着坐上去 试着把下午的恐惧
缓慢地转移。沙子从容地呼吸
像许多小小的火舌 亲吻他年迈的脚踝
不远出的江桥宏伟,冷峻。他们
默默地对视已经有很多年,那些铆钉
被涂满了生活的锈迹。像是在微笑
远处的鸽子扎过来,眼窝里泻下含糊的悼词
稀疏的行人穿过下午的行道数
他们更象一些刚刚被拔出来的钉子
现在正和我一样默读脚下冰凉的石板
胸口朝向突兀的江心 而江风
擦过此刻麻木的耳畔 听起来
更像老人黯然的自语
<<在你转身的瞬间>>
在你转身的瞬间,麻雀
已跃上了银色的塔尖。他们
在秋天相依为命,一起晃动着
风和云彩。薄霜如蝉翼
小心地裹着滑向秋天的脚板
在你转身的瞬间,我们已失去记忆。
最初的羽毛,凝固在风尘的内心
在你转身的瞬间,白桦的眼泪
已被折成冰冷的信札。我们曾约定
一起在冬天老去,一起在大雪中
看望前世的疾苦。而今天
只有匕首和黄叶,只有匆忙中的遗忘
在你转身的瞬间,我已人到中年。
而我已人到中年,在你
转身的瞬间。我已消失
再不会出现。
在这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你又为我
点燃了最后一颗烟卷。整个城市
也在和我们一起期待着
这明明灭灭的火焰
能烧红明天所有的云彩
孤居
为什么只有在泛着霜花的廊檐上才感觉到
丝丝凉意。穿过檐前暗黄的菜地
是一片静默的树林,和与他们
相依为命的风。荒草爬上屋顶时
人们正在操办一场隆重的葬礼
是在初冬,也许是在梦中
薄桨翻开一页一页的水,翻开
晨光里漫步的浮云。这时
我们已不需要一双柔软的手推开昨天的窗子
和今天的宿命。过道里有人
匆忙而过,匆忙中遗失的音乐
从窗缝里爬近来。这已经足够了
我们已不需要在梦中瞻仰四季和黎明
一杯啤酒在桌上泛起波浪
那金黄的眩晕使整个都世界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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