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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花园
——我的十四行诗
之一 我
第二类存在：没有人理解的话语，
异类的表达方式；“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
而“他人就是地狱”。我
生活在自己的内部，比如一只蚯蚓
——远离物质，亲近泥土；
直到死去，终生拒绝光明（来自他人的）
以及另一种生活的侵犯，但与尊严
无关！最终，我将退回到
一首早已无人阅读的诗！
偶尔展示自己，通过一面镜子；我
热爱自己，鄙视他人,
但平易的交际态度，像一颗樱桃；
即使最黑的夜里，也不会看到孤独
——我本身就是孤独！
2003.3.29
之二 残夜
残夜里颜色莫辨的风
催折了枯枝的岑寂
苍白的弯月死于树梢,冷静的。
荒鸡的悲鸣
来自那一片幽静的坟茔，
惊回漂泊者的梦魇！
偷偷的，黑暗从东边松林的针尖上开始溃退，
却躲不过鸱鸮的眼睛；
天外的寒星也停止了它们嘈杂的呓语
向着无尽的暗夜遁逃；
（墙头 一株衰草却喁喁低吟，
哀悼那永夜的沉沦！）
我收拾好夜来的心情，
朝着漫长的光明前行。
之三 薄暮
看熔化又冷却的残阳里
暮鸦在唱别离的歌，
从田野升起的夜雾 一缕一缕地
把浅蓝色的炊烟吞噬；从
昨夜醒来的星星 迢遥地
在天末眨着莫测的眼睛，
远山的背影伏在视线尽头的地平
预言着黑暗的复活——
听！这一片沉沦的岑寂，没有
半点儿声音，所有造化的神奇都在期待
那一声轰响——黑暗降临；
我也无声地期待，无声地徘徊，
待澄净的天空 那一弯新月
从海上来，来慰我的孤怀！
之四 站台
当短墙外的柿子树叶落满寂寞的
站台，黄昏开始慢慢地征服心情；
两条生锈的铁轨从空旷里走向空旷
静静舒展,我静静地跟随——
没有行囊，也没有别离的忧伤。
暮霭不改往日的沉默，只是
更加清凉；
一只乌鸦深沉地蹲在城市里
已经很罕见的梧桐树枝——
我从风的痕迹里嗅出了
它的忧郁，还有孤独；
在这个傍晚，我正沿着无限延伸的方向远离
自己的时代，而它则仍然严守着
一份静穆，和这个季节……
之五 读《王家新的诗》
一片海，深色的海——平静得
没有一叶帆，一茎水草，一朵浪花，
平静得唯有叙述的冷静，与深邃；
在视线的边缘，初晴的天空与海一线相割
泾渭分明——仿佛时间尺度的无限拓展
覆盖了整个心情，以及这座荒岛。
这个季节，在北方，枫叶正变得火红，
风吹过的线条在天空清晰可辨，
田野上弥漫着辛辣刺鼻的阳光的味道，
空气变得透明——
午后，或者傍晚，对着窗前
一株熟透的柿子树，你正在写作，写
一段黑色的独白，沉静地——
有如龙安寺的石庭，或者—一片海！
之六 守望
这个秋季——一个透明的早晨。水汽在遥远的地方孕育
期待某一个夜里化为寒霜；海鸥，黑色的，
来自漫长而坚硬的古代；一个梦游者，绕过一座商业
建筑物的阴影，进入到意识中的废墟——
空气正从一丛野草地死亡过程中变得稀薄；
透过一阵刺耳的破晓声，时间开始发蓝！
就在这一刻，在另一个纬度，一片向日葵悄悄成熟
在荒野上；并且开始掉落，热烈地。
成群的乌鸦盘旋，降落，然而沉默着；仿佛
黑色的陨石，或一首诗的隐喻。此外别无一物。
在这里，我仅仅是一个符号，缀在虚空的背后，
像一具稻草人的尸体那样守望，守望着
这片热烈的向日葵，和一群沉默着的乌鸦；
或者，是我自己本身？
之七 大海
大海曾经吞噬了多少人的梦想，默默地；
而更多的人把希望放逐到海上——因为
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命中注定，无法选择。
而你，海，你是莫测的，并且无限深沉
一切智慧（也许他们曾经使人变得可怕）
最终将显得愚蠢，不容辩驳。
面对海的沉默，我也将丧失自己的表达方式
变成一个陌生人，并最终被自己发现。
作为一个悲观的怀疑论者，我对所有人为的
标志，包括灯塔和白色的雕塑（它们
作为一种修饰）表示最痛苦的绝望；
冬季的黄昏，我所见证的死亡落满尘灰，
将要被遗忘；而此时，一只黑色的海鸟迎风
静止于逐渐坍塌的天空，成为夜的隐喻。
2002.2.5 我们终将毁于自己的认知经验.
之八 黑色
这是我唯一无法逃避的——黑色，
渗透进意识的每个细节里，在所有词句的韵律中间挣扎，永不停息！
某个下午，我在寻找愤怒的底限，从一首诗
开始；而此时，夜晚突然降临——
无限下沉的痛苦清晰地介入我的生活，
置换了我的全部热情。
在这个色彩四溢的时代，沉默成为我仅有的
选择，甚至代替了死亡！而现实则强迫我
放弃所有疑惑，陷入悲哀，万劫不复。
与生俱来的生活态度决定了我的表达方式：
话语以隐喻的符号反相显示；黑色
是我的底色（不容拒绝），但它决非黑暗，而是
最深的光明，最绝望的期待！
2003.2.7 真实，唯有黑色可以注释。
之九 文化东路
沿着逐渐沉默的桦树，雨落向地面，
汽车拥挤在每一个午后和黄昏。
山师路口的喧嚣向四面八方甩着泥浆，
失掉锐度的灯光色彩绚丽。
十字路口没有方向的高大建筑物
踞在泥泞的台阶后面，无数人被它吞噬；
商业社会里被提升得很高的“优雅”
占据着城市里的风向标，并通过
各种媒介日夜不停地炫耀；
而我已逐渐侧身其中！
面对着日益精致的生活，我苦苦追逐
最终彻底丧失自己——象
一本过时的旧杂志，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
被陈列出来，然后被低价出卖！
2003.2.18-5.13，济南，为了生活奔波。
之十 正午
我把眼镜放到一边，
让思想开始独立地蔓延，
撞翻了墨水瓶；
黑色的液体。稿纸干裂的声音。
书立支撑着几本软掉的哲学著作；
一首诗死在过去的某个夜里，我
把它从笔筒中抽出，擤了擤鼻涕
丢进纸篓。有人在某个窗帘后面作爱。
雾气沉沉的初夏，
一辆公交车改变了行车线路。
雨还没有开始下，
钟表嘀嘀嗒嗒；瘟疫
在外面传播者恐惧。
有人活着，而有人正在死去。
2003.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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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3 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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