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

严观

大伙儿一起盯着同一幅蓝图，
路却分岔了。银莲花瓣的云朵，
在发糖果。雨水吹着哨子，
蒲公英的白降落伞在雨线外飘呢。

每个比喻，都准它洗个澡，
在露水里，接着长。
天上那太阳——
熟透了，又老觉得还透着青涩。

月光砌的城，像个凝固的愿望，
悬在那儿。风一过，
星星的碎屑像小法锤掉下来，
所有声音都成了安静的公民。

拿凿子量石头有多深，
看蝴蝶猜风往哪儿吹。
天亮，就是个圆周率的周长。

白帆船驮着些愿望，
像季风飘过开着的窗户。
桌上摊着没写完的典章，
真理像妈的手摸你额头。

美不是挂天上的东西，
是麦子灌浆那会儿大地的微醺。
广场上有棵安静的桂树，
“住在这儿的，都是光的百姓。”

地上开出一朵朵小雏菊，
地图上不标的那个国，
藏在每个抬头看的人的眼睛里，
藏在觉得“该这样”和
“想要那样”的中间，
像玉兰春夜里忽然开了，
像飞鸟歇在高枝。

光之门在意识的悬崖开启，
一千面镜子同时转身，
照见人类心中的水晶城：
被背叛的温柔，
被放逐的神性，
记忆的废墟里被世代捡拾，
拼合碎裂的天国蓝图。

快慢之间，选择成为火焰，
或是被火焰照亮的暗影。
感受的层次如此分明：
如赤身立于正午的广场，
像雪在火中认出自己，
原就是水的另一种宿命。

理想的实现，是时间
终于懒得再说谎的时候吧。
是收到一张请帖——
自己灵魂寄来的，上头没地址，
就写着“光的合作社”，
还有一行小字：
“请携未泯的童心入场，
恶已焚净，美正发芽。”

那座城，从来不是谁建的，
是所有人都放下当暴君的念头时，
“轰隆”一声，自己立起来的。

当太阳终于熟透，它把青涩轻轻
放进我们永远准备出发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