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小路的诗（四首）

颜隼

◎ 蜿蜒的小路

蜿蜒的小路，你还在吗？

我还活着。我正走来，向你问个好！

但愿那黄昏时分不可名状的光亮

仍能够把你完整地照亮。

瞧吧，当初周围的景色多么令人陶醉，

我可以痛饮玫瑰的芳馨，

要生活——就生活，要爱恋——就爱恋，

黄铜色树叶满怀羡慕并送上祝福。

在傍晚渐渐变得幽蓝的昏暗中

我眼前总是出现同一种景象——

仿佛道路总是通向遥远的、遥远的

地方，无论怎么走都不能走完：

为此，我穿过草地，穿过花园，翻过山峦！

不论是沙沙声，飒飒声，还是簌簌声，

如同在柔美的诗章中把梦幻追寻，

糊里糊涂地浪费着岁月与青春。

我还像从前一样斯文，

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望：

但愿还能见到那低矮的小砖房，

那儿曾经有沉思的绝色美人居住。

我回来了，虽然春天又在伸展青枝嫩叶，

那样的门户却早已不再存在。

小路啊，明天天一亮就把我唤醒，

就像三十年前你的召唤那样。

如今我的美梦已消泯，

途中感到疲乏的旅人，彻底——

已无遂愿的佳运可期盼，

不如去白色的路上倾听山野的哀鸣。

现在，什么也不需要了！

花园、山峦已不再喧响。

一门心思地在这苍翠和温柔的天地里

在静谧中漫步多么神怡心旷。

那就请忘却绝色美女的声音吧，

我早已没有了美、善之神的庇荫，

小路蜿蜒逶迤，像从前一样：

只是心中尚存的爱情已没有可倾诉的对象。

◎ 另一条幽静的小径

哦，满是陈旧的落叶的小径

不经意间又被我摸索着撞上：

四周布满野竹、小杉木，小路从

它们的缝隙中穿过，

宛若狭窄的“胡同”或“幽巷”。

我如同缄默的影子经过：

不再有思考心与灵的时间

身躯期望以更少的疲惫

快速寻觅“幽巷”的出口；

诗人啊，仿佛进入了

时间和精神之走廊的

幽深处：身外之物被剥夺得精光！

这么多年，它还保留着从前的样貌，还躺在原处

迎接来自己王国内部的游人。

这儿无人知晓么？一个世界已消逝，一个

世界正在演绎，一个世界尚未诞生？

抑或那是“胡同”之外的事。

这里，脚下踩着一串串熄灭的星星，

它拥有着独特的韵律、节奏

以及那钻石般的尾迹，诗人

在明亮的出口处，长吁一口气，

为像再次幸运地穿越山岗的“肚腹”感觉浑身轻松，

诗人，孤独的人，不禁又要怅然若失：

隐秘、单纯的世界转眼会消逝。

森林之神啊，又重现那宛似珍珠般的

魔幻的音符，我的耳朵在聆听。

从顶峰上能够看见的空寂的谷地

近在眼前，像来到绿色“海洋”的中心，

漫游者，享受片刻的回忆：

寂静、冷清，心思沉重，驻步——

过去在此为无名的事物感伤，现在则为

难以实现的愿望徒然喟叹！

树林那边的光滑的花岗石已看不见，

时空中有一种拖长而哀凄的岁月的回音，

山边有一条道路的来回曲折……

◎ 这条小路

山岭背后的这条小路

这条曾令我神旷心怡的路：

被荒草覆盖，被人们遗忘，

它已失去行人，无人问津；

于夕阳将落山的时刻

再没有人长时间漫步走在它的上面

赞叹它的美，对它的四周感到惊奇，

如同我们年轻时发现的那样。

我们生活过的宛如虚构，我们失去了目标，

我的美人儿一去不返，这一瞬间，

在长满枯草的荒废的小路上

我被爱的绝唱穿透。

◎ 这条小路现在……

这条小路现在

像成为我一个人的路，

它通向河的波浪上。